被逼无奈，也只得继续在匪窝里待了下来。

    我离开山寨的唯一机会，便是等岑夫子来承认那天的赌局。但可惜的是，六天过去，岑夫子都还没清醒过来。

    我无数次在窗外听到他高声笑语，但进屋后，总是只能见到他涕泗横流，手舞足蹈，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也不知是何道理。

    络腮胡说他这是选择性癫狂，但我穷尽记忆，也没能记起在哪儿听过这样的病。心道这也许是他们糊弄我，却又不敢说出来。

    待在这儿，不但需要每天两次打扫那巨大的书房，还要兼职替岑夫子为学生讲学。

    好在他们所学的，还是启蒙知识，也不算太难，只是有些纳闷的是，静静这么大的人，也还混在小屁孩中，听得津津有味。

    连蒙带骗，才从小屁孩们的口中了解到，以前这山寨并没有夫子，往往从山下抓来的夫子，不是被吓得前言不搭后语，就是闭口不言，不屑于教导这些土匪子女。

    直到一年前，岑夫子作为走方郎中来到这儿，竟然与络腮胡对上了眼，谈起匪论来一套一套的，络腮胡顿时惊为天人，连夜拜其为山寨夫子，兼任军师，并修建了一所巨大的房舍，作为书塾。

    除此之外，络腮胡还专门从匪众中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了一支被岑夫子命名为“哑雀”的小队，取“雅窃”之意，专司抢劫过往商客书籍之责。依岑夫子解释，书非劫不能读也，过往商客随身携带的书籍，定然都是珍贵典藏。

    于是便有了书塾四周那些琳琅满目的书籍。

    相比传道授业，岑夫子显然对当强盗更有兴趣，所以开堂授课一年多，才堪堪将“三字经”讲到第二十七句，其他时间，皆是传授为匪之道。

    如他所讲解的《三字经》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他用两分钟来讲解说，这一句的意思是人生下来，本性都是善良的。这本没有问题，但是他接下来会用几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教导孩子们如何利用人们的善心，发挥坑蒙拐骗吓的手段，让过往商客乖乖交出财物，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依他所说，这是积累善心，不造杀戮。

    关于他的如此种种，我都无法去评判他是恶是善。最终只能将之称为高手中的高手，如蝙蝠一样，归于两栖动物，介乎于正邪之间，入得匪窝，进得庙堂。

    所以我接替他成为夫子后，所教导的内容，孩子们反倒听得很有趣，只是他们如好奇宝宝一样层出不穷的问题，往往让我哭笑不得。

    如他们问我关于“苟不教”这一句的含义，一定要我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说出这到底是什么狗，为什么不会叫。我跟他们解释无数次，“苟”是“如果、假如”的意思，但是他们都不能理解。

    他们说，岑夫子告诉他们，这个狗，是一个非常令人讨厌，专门咬人而不叫的狗。只是他们问岑夫子这狗的名字时，被岑夫子莫名的责罚。

    所以他们见我好说话，便缠着我告诉他们。当我想拿出夫子的姿态，学岑夫子对他们进行责罚时，看着他们稚嫩可爱的脸庞，和求知若渴的积极性，我只能激动地告诉他们，那只狗叫“草泥马”。

    听我说出它的名字，他们顿时都欢快起来，好像困惑已久的难题豁然开朗。拿着刀剑的将刀剑入鞘，拿着板砖的将板砖收入课桌抽屉中，举起桌椅板凳的也将之放下，静静也将我从半空中放了下来。整个学堂，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样子。

    只是接下来，他们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狗不叫狗，而叫马。这却是另外一场辛酸泪了，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