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飞尘里的人(1/2)
作者:支离雨
    不知是多少个日子是这样子了,每当夜幕来临时她才匆忙回家。四下很慌乱,人影浮动,车辆横行,尘埃飞扬,人心躁动。路边的行道树巍然屹立依然,静静俯瞰着这个城市的匆忙。我们是一行树,立在城市的飞尘里。这句话,路西京是记得的,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一篇课文的一句话。行道树立在飞尘里。呵,自己不也是!在两行行道树的陪伴下,她踩着四处散乱的落叶,偶尔溅起的落叶粘到她镂空单鞋里的脚,惹得她涩涩发痒,不禁皱眉。皱眉时前额和眼角都显露出了淡淡的皱纹。岁月流逝的印证,谁都不能幸免。待到她弯下腰拨开粘在鞋子的树叶后,她继而往前走。足印是踩不出的,足音同样被广场神曲湮灭。唯一证明她存在的,不就剩尾随自己的影子么。

    回到小区门口,她发现自己竟饿得紧要,心想家中冰箱已无存货。向四周看了一眼,便快速往万能的福建沙县小吃店走去。点了蒸饺和炸酱面,环顾一周,有两三张桌子有空位,但并非无人,她没有与陌生人共桌进餐的习惯,便叫老板打包带走。

    回到家已是七点整。之所以清楚知道时辰,是因为她家中挂有一只会报数的挂钟。挂钟父母结婚之时定制的,棕色,字面和钟针是浅色的金属材质,前壳后壳除了镜面是玻璃外,其他均为木制,前壳左右两边上还各刻有一行字,字上边原来是镀过金漆的,只不过因有些年头,那些金漆也掉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有星星点点的漆不遗余力地逗留。后来西京不止一次看着那两行字发呆,“挂念有时,钟爱一生”,这样直白的誓言在西京看来全是讽刺,更可笑的是那誓言还要金漆来映衬。金漆尚点滴未侵之时,他们建筑爱的围城再固若金汤,在此时的西京看来也有不为人知的缺口。如今金漆虽未完全掉尽,但早就鱼死网破的关系还谈什么誓言。她想,要是两人能再心静气和看那些字一眼,估计还嫌要那斑斑驳驳的点碍眼呢。华而不实的誓言注定是一场空,再信誓旦旦,到头来都是徒劳的捕风。

    来过她家的人无一不诧异,为何她装修壁纸陈设都还算清新的家会有一只如此的“老态龙钟”。知道她是一个不喜新潮之人,但平素里也没听说她有收藏文物的爱好。同样,若是有人进去她的房间,诧异的还有那一只小象木雕,一只与枕头相邻摆放的木雕。那是一个虔诚的姿势,使人很容易想起被人供奉的神灵。只是,对此,她完全没有交代解释的心绪。不过,她也无需解释什么。因为,来过她家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

    吃完东西后打开电视,她苦笑一下,周末来了,连肥皂剧都稀少得可怜,满屏满屏的都是真人秀。无奈地看了会复播剧,倍感无聊,越发心闷,干脆关了电视去洗头去。洗完后坐在镜子前,找出她的羊角梳子,端详了一会。

    她的头发已到腰间,在灯光的映照下略显暗黄,虽用了干毛巾擦拭了好一会,却还湿漉漉,但她没用电吹风,只是将头发理顺后,用羊角梳子从头部一下一下地往下梳。这倒不是她懂得什么护发之法保养之道,这只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其实也记不清是多久了,只依稀已经很久。她这习惯,说得如意点,她是乐于享受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说得难听点,她就是新摩登时代中的保守分子。不仅是不会用吹风机,连空调,风扇什么的,她都是能不用则不用,热的紧要,她宁愿去江边吹吹风或去大树底下乘乘凉,手里还时不时执一柄葵扇。她没有特立独行的追求,但不知她这般行径就绝对是新鲜人儿爱热议的新鲜事了。幸而她不是一个特别需要交际的人,所以,生活得可谓孤寡的她,从未自知那有何不妥。当人们都习惯于机器送凉保暖的时候,她甘愿落后于时代,放任自己留恋大地最初的温度。这不知是喜是悲,还是喜悲参半?

    理顺头发后便放任头发耷拉着。房子中早就弥漫着洗发水的芳香,香草味,她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和悦。本想从电脑的存片中找部电影重温一下,但又想起杂志社那边催画稿,叹了口气后作罢。慢步走向书桌,发现有一张画稿遗落在椅脚边,她看了一眼窗外,皱眉,风怎么汹涌起来了,又想起回来时街道上堆积的越发浓密的落叶,心想,秋天终究是到了。秋,愁无尽的秋。

    不等到她弯腰拾起画稿,在梳妆台上的是手机却先响起来。于是,转而去拿手机,看了一下,陌生号码,“喂,您好”。

    “喂,路,偶不,西京姐。”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略微颤抖的男生。

    路西京定了定,大概猜到来电何人,不温不火的回:“有事?”

    电话那头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便要他摆明来意,所以有些紧张地说:“那个,西京姐,那个~我~我受伤了。”

    路西京侧了侧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但却用冷冷地语气回答:“受伤不是找120吗?找我干什么?”

    “不不,不是很严重。”他急着回答,但说完又自知不妥,忙着补充,“不不不,也有点严重。”

    路西京皱眉,“到底严不严重?”

    “就是右侧三角肌上了,流了好些血。”

    大概懂得怎么回事后,遂放下心来,“三角肌都懂,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不是。”

    这是哪跟哪啊,男生暗暗叫屈,是个人要是稍微有点心,都会知道身体肌肉构成,何况自己还是个男生。但心知这时并不是叫屈的时候,于是硬着头皮说:“我哪懂处理,而且我的脚也扭到了,走路很痛,去不了药店买纱布碘酒,也回不了家。”言语间无不透着可怜。

    见对方没有回答,猜想她不是心软了就是在考量,他如法炮制再添一句:“这里风好大,我也没穿什么衣服。”

    路西京听到这,扭头看了下窗外,风汹涌依旧,知道他虽然有讨同情的嫌疑,但也知天凉的确不假,语气遂软下来问:“你在哪?”

    “双水街,西京姐,我在双水街。”他说完后停了下,继而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试探:“你可不可来看我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办。”

    路西京看了下挂钟,不到10点,心想不算太晚便咬了咬牙说:“好。” 说完便挂了电话,转身进房间穿了件白色针织外套,又从急救箱拿了小一捆纱布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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