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手腕的手顿了顿，还是松开，退后两步作揖：“不知是虚女仙君，在下司卿，方才失礼了。”
本仙君今日受的惊吓颇多，却没一个多过这回。我听见我的舌头打颤：“你是……万年前的紫微帝君司卿？”
“虚名罢了，万事最终不过一抔黄土，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紫微帝君。”他忽地有些激动，“而且，我就是你的——”
“的”字落了一半，他面色突然惨白，嘴角竟落下一痕血来。
可周围的魔族都在火上烤得油滋滋的，并没有任何人偷袭于他，也没人偷袭得了他，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哆嗦着伸出手：“帝君，你……咳咳，你没事吧？”
他没事人一般拭去血迹，声音却有些哑：“小伤，无妨。”再度抓起我手腕，“我带你去安全点的地方。”
有紫微帝君神似割草机的开路，任何妖魔鬼怪都挡不得道，回去用的时间比我来的时间少了两倍。
县圃后山，扶萧仍歪坐在那柱子下，头深深垂着，发丝掩了面容，似乎有些阴森。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莫名中好像听到他鬼畜的笑声，可等我再恍一回神，那笑声又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响起。
难不成是我失血过多，幻觉？
扶萧怀里抱着的、用白布遮住的长条形东西，约略有半个大人高。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水光莹亮，这分明就是几乎要哭的形容。见了我，脸上总算带出一丝欣慰：“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目光又转向紫微帝君，“多谢帝君搭救阿笺。”
紫微帝君略哼了一声，并不看他。
我走近两步：“扶萧，你这是怎么了？”
他苦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魔雾迷了眼睛，过会就好。”
相处多年，真话假话我还是听得出的。我蹲下身去：“你无须对我隐瞒。跟我说实话，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无色……出事了？”
他别过脸去，分明是不敢看我。他这样的反应，莫非……莫非——!!
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我一把揪起扶萧衣襟：“你告诉我无色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魔族打过来的时候，无色就在前山。这支魔族会吸人精气，无色、无色他……”扶萧支支吾吾了半日，伸出手，缓缓掀起盖着怀中物事的白布。
那个孩子脸色惨白，却像睡熟了般依偎在他怀里，手中，还握着那把我随手扔给他用以练习术法的木剑。
数日之前，清风涧春色刚至，处处天清云淡，风景正好。这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孩子凑到我耳边，悄悄对我说：“无色是男孩子，会永远守护好师父的。”
这世间，头一回这么安静。胸口有什么地方空了个大洞，风呼呼地从那个大洞吹过去，生生地疼。
依稀中听到紫微帝君的怒吼：“扶萧你——!!”
疼痛从心窝子里蔓延开来，视野里一阵白一阵红，淹没了谁的面庞和谁的呼唤，最终，还是不可抑制地黑了下去。
……
我倚坐在榻上，看着窗外扶风送暖、春意盎然。距这次魔族反扑，已是八天过去。
仙医连续来看过三回才确认，我那个仙力衰弱的病已好了，仙力在一点点恢复，现下已恢复到合体期九阶。
有八卦说，无色是魔族的奸细，到我身边献媚邀宠，是为吸我仙力，如今他一死，我的灵力都还了回来。我还是当之无愧的仙门第一人，那些，都是魔族的错。
因这些流言蜚语，无色的躯壳不能葬在县圃派，紫微帝君便替我主张，葬在无色屋子的旁边。前临水背靠山，是很好的风水。
昨日合棺之前，扶萧将我搀到外头，问我要不要走近些，再看最后一眼，那毕竟是我的徒儿。
我摇手，背过身去。看了又能有什么意思。无色向来不听话，怎可能就这样乖乖躺在棺里，那棺里不过是个没魂魄的壳子，不是我的无色。
“师父。”
依稀听到谁的呼唤，我急忙回过去看了一眼。
十 虽死犹生（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