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教(下)(1/1)
作者:李麟凤
    只见韩柯靠在门口,侧耳倾听室外的动静,随即对他二人耳语道:“有高手来了,外面的兄弟只怕已遭毒手。”王林闻言,登时就要冲出墓室。幸得李炎眼疾手快,将王林死死地攥在身旁,轻声呵斥道:“莽夫,就这么出去还有命吗!”韩柯轻声道:“此人的武功高得吓人,外面的甬道那么空旷,以我的功力却只能听到一点脚步声响。无论如何,我们今日是逃不掉了,只有硬拼了。”李炎道:“我们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这时韩柯轻声道:“就在此刻!”只见他三人同时冲出墓室,豁然便见两丈远处一个白衣人手提长剑立在眼前,只是甬道昏暗,看不清来人是何模样。王林高高跃起,在半空中一个转身,一只硕大的右脚刹那间就要踹到那白衣人脸上。端的是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衣人举起左拳便朝王林脚底打去,“砰”的一声,王林直飞到墓室门口才摔到地上。而那白衣人又挥出剑柄磕在了李炎的腰间,李炎登时飞出丈余远,侧着身子栽倒在地。白衣人见自己随手两招便打得二人飞了出去,脸上顿时露出极为惊诧之色,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竟有如此功力,唇齿微张,还未出声,韩柯的攻势已然冲到身前。

    那白衣人右手持剑,只凭左手和韩柯对攻。只见韩柯左手探出就要打向对方的“膻中穴”,只待对方拦截,自己便可顺势使出一招“双龙出洞”。但见白衣人迟迟不挡,韩柯干脆右手也探出,攻其肋下。此时,白衣人忽然左手一挥,带着呼呼的破空声响,径直打在韩柯右肩。只见韩柯被打得在半空中翻个筋斗,栽倒在地。韩柯只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已麻木,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韩柯心中大惊:“这个人当真了得,后发先至,随手一招就有如此威力。此墓便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啊!”

    王林爬起来,快步冲向白衣人,随即手指变成鹰爪状,径向其咽喉抓去,而那白衣人不慌不忙,微微侧身避过,把王林闪了过去。王林又冲过去,或掐或抓或勾或搂,偏偏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但见白衣人每出一招都带着雄浑劲风,他若想杀王林,几招之内绝对可以,只是看他出招手下留情,好像不想徒伤人命。此时只见白衣人把长剑一扔,便欲和王林好好较量一番。王林吸腰收胯便冲将过来,而白衣人则使出太祖长拳迎敌。太祖长拳乃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他以武立国,一套“太祖长拳”、一套“太祖棒”却是江湖上人人熟悉。

    只见王林一招反爪就要扣到白衣人右肩“肩井穴”上,但对方却犹如泥鳅一般,把这一爪滑了开去。随后,王林双手成爪,“雄鹰展翅”、“雄鹰扑食”一招招如狂风暴雨般向白衣人袭来。白衣人使出太祖长拳中的“千里横行”、“冲阵斩将”和王林对攻。韩柯见敌人这两招潇洒至极,其劲力刚柔并济,虽是最常见的拳法,却已至拳术完美之境,若不是使这两招的是敌人,韩柯就要大声喝彩了。此时王林右爪一探,就要戳其肋下,同时脚下就要穿过对方身后,以便将其摔倒。而白衣人右拳翻转,格开这一招,右腿已先一步将对方踢出丈余远。韩柯见过甚多的功夫,一眼便识得这乃是西夏的弹腿,心中不禁骇然:“难不成此人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西夏一品堂乃是西夏讲武馆,声称馆内高手皆天下一品。详见金庸先生《天龙八部》。)

    李炎见王林落败,便起身扑向白衣人,一霎间,两手上便各多了一只判官笔。那白衣人却仍是以太祖长拳迎敌。此二人以快打快,普通人见此快法必定眼花缭乱!只见李炎两只判官笔或点或挑或刺或戳,招招向要穴打去,却始终不能打到白衣人身上。李炎心中只有暗暗叫苦:“今日就要丧命,只可惜明教大业未成,这可怎生是好?”十余招后,李炎又使出“仙女引针”、“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这四招,尽管这四招浑圆连贯,破绽甚少,却还是奈何不得白衣人分毫!韩柯见那白衣人明明举手之间便能杀人,却偏偏不住地游斗,心中不禁狐疑连连:“此人究竟要干什么?”

    此时,王林与韩柯眼神相对,均是微微点头,随即便冲到白衣人身前,形成包围之势。那白衣人一见此情形,招式一变,双手成爪形,一霎间就冲到李炎身前。李炎登时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丈余,可是这一退,他三人的包围便被瞬间撕开!李炎适才见王林和韩柯上前相助,心中顿时犹如大石落地,不由得心神微分,不料却给了白衣人可乘之机。而王林见那白衣人的鹰爪功如此迅猛有力,不禁被吓得呆住了。他在鹰爪功这门功夫上浸淫二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将此功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物!

    韩柯见白衣人竟将这鹰爪功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心中不禁骇然:“难道此人适才是在……不……不可能!他定是学过这门功夫!”只见白衣人又是招式一变,双手各伸出食中两指,以手指代兵器,使的竟是李炎方才的一招“仙女引针”,刹那间就要向李炎攻去。这一招迅捷无比,眼看就要戳向李炎的颈上“天鼎穴”和胸下“期门穴”,却忽听得一声厉喝:“住手!”那白衣人也好生了得,竟然在瞬息间将招收了回来,原来这白衣人早就在蓄势收招了。

    这声厉喝正是韩柯所发。他见这白衣人武功极高,随意出手都能杀伤人命,当即决定不做徒劳之功,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能逃出去。那白衣人捡起佩剑,缓声道:“在下……在下叶虹。”此人自然是独孤明虹了,他一时心急,竟差点忘了苍鸿子的嘱咐,报出真名。他续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久仰明教威名,想和明教的好汉交友罢了。”

    三人之中,还是韩柯足够沉着稳重,缓声问道:“阁下武艺高强,而我们只是一介江湖莽夫,怎配得和阁下交友?再者说,阁下未经外边两位同意便闯了进来,未免有些失礼吧?”独孤明虹闻言,心里一惊,忙道:“三位莫怪,外面的两位毫发无损。是了,我们昨日还见过的。”他边说边走近三人。李炎打起火折子,仔细一照方知这人是昨日见过的,顺口问道:“那个青衫男子呢?现在何处?”韩柯却抢道:“那明明是个姑娘家!你什么眼力呀?”独孤明虹道:“我正要说此事。她乃是我的妹妹,只因她自幼被宠坏了,见到了明教好汉,便想来凑热闹……她定是去了另一甬道!我可真是糊涂,一有架打,便忘了要事了!”

    王林忽然开口问道:“阁下是以前学过鹰爪功呢,还是现学现卖呢?”韩柯与李炎听王林如此一问,也很想知道这个“叶虹”如何应答。独孤明虹笑道:“在下现学现卖,实在无礼,还请恕罪则个。”王林叹道:“我可得罪不起你呀!”韩柯与李炎心道:“想必那判官笔的功夫也是现学的。”独孤明虹听王林如此说,不由得干笑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免得我妹妹闹起来,失了和气就不好了。”

    四人又去了右边甬道,那里已空无一人,他们当即奔出墓穴,只见月光底下有五条大汉或站或卧,神态各异却一动也不动,而一个身着黄衫的少女正在踱来踱去,两手也在不住地翻转着自己的头发,口里还说道:“你们明教真厉害,五个还打不过一个!”独孤明虹见此情形便轻喝道:“菁珊!你可真是胡闹!还不快给五位英雄解开穴道!”继而向韩柯等三人道:“实在对不住了。”而他三人心中却是震惊大过愤懑。看此二人似乎还未及二十,那叶虹武艺之高,当世少有;他妹妹竟也能以一敌五,占尽上风!

    叶菁珊满不情愿地解开五人的穴道,却突见其中一人高高跃起,伸手便要向叶菁珊的头顶“百会穴”抓去。“百会穴”乃是诸阳之会,百脉之宗,此穴要是被打实了,哪里还会有命在?这一变故来得甚是突然,而叶菁珊却猛然身形一晃,犹如鬼魅,待得躲过这一击,又顺势抓住那人的臂膀将其重重地摔在地上。韩柯厉声喝道:“董兄弟!莫要再打了!何必自取其辱呢?”那董姓汉子听得大哥呵斥,心中不悦,而被一个少女折磨得如此狼狈,便更是不悦。他当即坐在地上,背对众人,默默不语。

    韩柯看“叶虹”神色怡然,竟毫不把此次偷袭放在心上,登时心中大为宽慰。

    那在墓穴外望风的其中一人到韩柯身旁说明了前因后果,韩柯听后欣然笑道:“今晚之事,均是误会。在下韩柯,乃明教厚土旗掌旗使。今晚得见两位高手,真乃三生有幸。只是不知二位是何门派,在下可以知道吗?”独孤明虹道:“在下初涉江湖,不懂规矩,万望恕罪。只是在下答应恩师不可表露师承,这可对不住了。”韩柯笑道:“这没什么!”,心中却暗骂自己:“人家适才始终以太祖长拳迎敌,自是不愿表露师承了!”李炎疑道:“阁下是如何看出我们就是明教中人呢?”独孤明虹道:“在下昨日见各位不是僧人,却只吃素菜,不吃荤酒,而且个个威武不凡,是以斗胆猜测罢了。”

    明教众人一听,又对独孤明虹高看不少,心中均道:“这少年果然是见识广博,连我明教教规都精悉如斯!”

    韩柯忽然又想到了一事,问道:“我适才看阁下使出了西夏弹腿功夫,阁下是从西夏来的吗?”

    独孤明虹登时愣神,随即笑道:“在下确实久居西夏,这是第一次踏足中原河朔之境。”李炎插口道:“阁下是要去哪儿?我们也许同路呢?”独孤明虹正要回答,而叶菁珊却不住地拉扯他的衣襟,要他快走。韩柯见状,笑道:“阁下有事就先走吧!”独孤明虹忙道:“如此甚好!”说罢,便带着妹妹急匆匆地走了。

    原来,独孤明虹本想直接去拜访他们八个的,岂知叶菁珊却非要跟踪他们,看他们如何盗墓,独孤明虹有事求她,拗其不过,只得跟踪众人来此。他二人轻功甚高,是以韩柯等人没有发现。不料独孤明虹一不留神,叶菁珊便点了那把风的二人的穴道,冲进了墓穴。而独孤明虹随即解开那二人穴道,向他们解释了缘由,便和其中一人进入墓穴,以免发生殴斗。岂料这一进却是斗殴不断了。

    韩柯目送二人走远,啧啧称奇:“这少年面貌俊美,已然是天下少有,而其武功,更是独步天下!如能得他相助,我们起义有望啊!”李炎接口道:“大哥所言甚是。那少年实乃武学奇才,他竟能一心二用,不仅能以少敌多占尽上风,还能现学现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太奇了!”王林道:“他以一套太祖长拳便能化腐朽为神奇,随手一招便能置人于死地!我实在想不出谁能教出如此奇才!”韩柯道:“兄弟们,依你们看,这少年能胜过那个人吗?”

    众人齐口疑道:“谁?”说完此话,众人便恍然大悟。那个人便是明教的死敌,一个武功极高的死敌。此时,那董姓汉子颤声道:“别说这了,我那天亲眼见他一招就杀了十几个兄弟,那情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太……太惨了……太惨了……”只见他不住颤抖,似乎还心有余悸。其余众人心知此事不宜提起,便都罢口了。但韩柯却心道:“打得胜……一定能胜……只是不知何时能再见这少年!”

    李炎道:“大哥,我们去哪儿?”韩柯道:“我们不如多集结些兄弟,去长安一趟。”其余众人齐声道:“长安?”王林道:“怎么,不去洛阳了吗?”韩柯长叹一声,道:“不去了,洛阳就交给朱大胆吧!”

    李炎道:“大哥,你该不会要去盗武则天的墓吧?”韩柯道:“正是,我倒要看看她的坟墓有多难盗!”(武则天的墓地名为乾陵,中国历史上它被盗过数次,但却没人得手。唐末黄巢、五代温韬、民国孙连仲也未成功。乾陵真可谓世上最难盗之墓。)

    他八人歇息片刻,收拾好盗得的财物,又将墓穴口填上,便提步飞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注:明教源于波斯,唐代之时传于中土。武则天在位之时听说波斯明教教主必须由女子来做,她为给自己正名,在各地修建大云兴明寺,为明教寺院。不过明教当时被称为“摩尼教”,直到宋代才被音译为“明教”。明教信奉明尊,明尊即火神,也即是善神。其教义是行善去恶,众生平等。只因其素来和官府作对,官府便说明教是魔教,严加禁止。北宋徽宗时期,皇帝信奉道教,对明教的打压就更为严重。明教教众有农民、秀才、兵卒、绿林好汉等等,当真是什么人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