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阳亲友来相问 (上)(1/1)
作者:李麟凤
    叶菁珊不住地疾驰奔行,走了七八里路后,独孤明虹问道:“妹妹,你为何着急走呢?”叶菁珊使劲顿了顿足,嗔道:“哥哥你也不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独孤明虹先是愣了一愣,又笑道:“他们想拉拢我,没事的,我有分寸!”叶菁珊叹道:“我只怕你有一天成了别人的杀人之刀!”独孤明虹又是笑道:“你忘了吗?我是使剑的!”叶菁珊看哥哥这样,心中暗暗担心:“哥哥老是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这也未免太托大了!”独孤明虹看妹妹满脸担忧之色,道:“妹妹,你何需担心我呢?我看你还是收敛一下你这顽劣脾气吧,照此下去,只怕没人娶你呀!”叶菁珊不作理会,沉吟半晌,忽道:“咦,哥哥!方才那墓穴口有一丈深吧?”

    独孤明虹也不多想,顺口答道:“将近一丈吧!”他刚说完便醒悟了,妹妹乃是想取笑自己,又说道:“你快别闹了,你明知……哎,别提此事了!”

    叶菁珊笑道:“恭喜哥哥头一回……”独孤明虹打断道:“莫要说了,适才我一进一出,当真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叶菁珊道:“那你以后还需要我担心你吗?”独孤明虹干笑道:“好妹妹,我当然离不开你啦!”叶菁珊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独孤明虹抢道:“别说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就真误了日子啦!”叶菁珊却心道:“又不是我要耽误日子的,反倒怪起我来啦!”

    他二人第二日便又加紧赶路,径直向东方洛阳赶去了。

    六月初九,洛阳。

    戍牌时分,洛阳城刚刚被夜色笼罩,而城内华灯初上,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只见洛阳城中街道甚是繁多,连小巷子也是多不可数,各种茶楼酒肆竟是人满为患;勾栏瓦子之中,说书的、唱傀儡戏的、其声响不绝于耳。虽已至戍时,挑担子的,摆地摊儿的,也是不计其数。

    洛阳中心的街道有两座府邸,一座为杜府,一座为林府。二者府门相对,各占半条街道。二府均是铜环朱门,金匾高悬,气势恢宏,只是高墙深院,见不到内中如何。而在杜府西南百步远的一座酒楼也是气派非凡。

    这座酒楼的招牌就叫“酒楼”,共有上下两层,一层摆放的就是众多的八仙桌,而二层便是一个个的厢房雅间。

    独孤明虹和叶菁珊这几日只顾赶路,此时才刚刚赶到洛阳。独孤明虹本想就近找一家小店,但叶菁珊却因这几日颠簸劳累,不肯将就,执意要去一家够好的店家。独孤明虹心知这个妹妹娇生惯养,对此也就听之任之了。二人来到这座“酒楼”,在一楼的一个僻静处坐下了。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独孤明虹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对此视而不见。而叶菁珊却饶有兴趣地观看众人的神态。只见这些客人们均是非富即贵,个个锦衣华服。如此气派的酒楼当然只有有钱人能来了。

    那些男客们朝独孤明虹望了几眼,均觉得如此看一个男人,太过别扭,便纷纷扭过头去。但也有一些男客竟心想:“那个男子生得如此俊俏,把他当西施貂蝉看一看也不错!”而那些女眷就更是鼓噪不断了,不住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几个大胆的还站起来看看。独孤明虹和叶菁珊内功精湛,那些女眷们说的话一句不落都听在耳中。

    其中一女子道:“哎,哎,哎!快看呢,那个男子也未免太俊了吧?”另一女子说道:“他旁边的姑娘是他什么人?”“管她什么人!我只知道,那姑娘没有那男子美貌!”……

    那些女子不住地说话,而与那些女眷们同桌的男客们或呵斥或叹息,酒楼里登时闹作一团。

    叶菁珊见此情形,便捏着独孤明虹的下巴,笑道:“哥哥你如此娇美,不如以后蒙上脸出门吧!免得男人女人都要劫你的色呀!”独孤明虹打掉她的手,道:“蒙着脸出门太招摇了!……其实,我更担心你呀!”叶菁珊疑道:“为何?”独孤明虹道:“我怕你被那些看上我的女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从此朝不保夕喽!”叶菁珊轻啐一口,道:“哥哥,你可真是……羞也不羞!”

    独孤明虹不搭她的话,把小二招了过来,道:“小二哥,带我们上二楼,这里太过吵闹!”小二道:“大爷说的是,小的这就带二位上去!”小二把他们带上二楼,进了一处雅间。只见雅间里精致典雅,颇有文人风范。独孤明虹见此便暗暗赞叹:“繁华之地就是与众不同!”

    叶菁珊道:“小二,你们这酒楼就叫‘酒楼’,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小二笑道:“姑娘这可说对了,普天之下的酒我们都有!”独孤明虹道:“啊,你们这店口气可不小啊!”小二道:“我们的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二位说得出来的酒我们一定都有!”

    叶菁珊看那小二甚是得意,便道:“你自己给我们挑一种酒尝尝罢!再拿些你们的招牌菜来!”那小二闻言便急匆匆地下楼去了。独孤明虹坐下,叹道:“洛阳的确繁华富饶!我独孤氏向来久居洛阳,没想到我却对它如此陌生!唉……唉!”叶菁珊道:“哥哥,咱们不妨多在洛阳玩耍些时日罢!”独孤明虹轻哼一声,道:“想得美!两位姑姑和尾生早就等着我们了!”叶菁珊道:“你说得对。咱们不告而别,又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久,姑姑们必定早就来了!可是尾生怎么会来呢?”独孤明虹并不答话,心中却暗暗好笑:“真是个傻姑娘!‘当局者迷’说得一点不错!”

    此时,只见小二端了酒菜奔了上来。叶菁珊深深一闻,便道:“小二哥,这是兰陵酒吗?”小二大喜,道:“姑娘真是行家,鼻子比狗……”叶菁珊怒道:“什么!”小二道:“小的说错话了,小的再也不敢了!”独孤明虹问道:“小二哥,你拿兰陵美酒上来,有什么说头吗?”小二道:“这位公子,你长得俊朗,而兰陵王高长恭也必定比不上……”叶菁珊打断道:“你是想说,我哥哥长相俊美,喝兰陵美酒最好不过了,是吗?”小二连连点头,又道:“古人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独孤明虹忙打断道:“且住!……你是店小二吗?”那小二见独孤明虹满脸诧异之色,连叶菁珊也是如此,茫然道:“我是店小二啊,公子何出此言?”叶菁珊道:“你这厮可真奇了,知道兰陵王就罢了,居然还会背诗!”小二恍然大悟,道:“我们店里的伙计人人都得知道几个典故,会背几首有关酒的诗。这是我们掌柜的想的法子,他说这是为客人助兴的。”他二人听了不禁都觉得洛阳不愧为名都,连一个店小二也有这等才华,真可谓人杰地灵!

    小二正要把酒斟上,忽听得二楼上喧哗之声大作。叶菁珊第一个冲出房间,独孤明虹紧随其后,只见一个身穿麻布衣服的年轻人正被八个黑衣大汉打得无力还手,而那些黑衣汉子的身后则站着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那男子身着华服、手执长扇,对此冷眼旁观。很显然,那些黑衣汉子定是他的打手!

    酒楼中的客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纷纷埋头扒饭,一语不发。因此,整座酒楼就只有黑衣汉子们的拳打脚踢和那年轻人哀嚎的声音。

    可独孤明虹和叶菁珊又岂能不管此事?叶菁珊刚要冲过去,却听得小二劝道:“姑娘你莫要去了,只怕要吃亏!”叶菁珊听了也只是一声冷笑,便冲到那些人身边把那些黑衣汉子一个个都打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些黑衣汉子只是寻常打手,怎么能打得过叶菁珊!独孤明虹过去把那挨打的年轻人一把扶起,还未开口相询便听得黑衣汉子其中一人喝道:“嘿!那两个杂毛,莫要多管闲事!”独孤明虹正色道:“我就要多管闲事,你待怎地!”那人叫道:“那你就尝尝爷爷的刀板面!”话音刚落,那八个汉子就纷纷拿出阔刃短刀。酒楼里的客人一见兵器在烛光下亮闪闪的,哪有心思呆在这里,一个个地都抱头鼠窜,顷刻间,人就走了一大半!

    独孤明虹和叶菁珊泰然自若,丝毫不以为意。那些黑衣汉子见吓唬不了,就一个个拿着短刀冲上楼梯,向其砍去。这些打手肆无忌惮,欺负人惯了,反正出了事儿有雇主顶着,自己也就不怕了。

    那华服男子正要看看这白衣少年有何手段,可他还没有看清独孤明虹出手,独孤明虹的剑已然回鞘了。而那些黑衣汉子只是听到了几下刀剑相交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了自己的短刀只剩下了半截。趁他们发怔之际,独孤明虹又拔剑出鞘,剑光在那些汉子头上一阵闪烁,他们立时又被吓得急忙闭眼。

    随着一声入鞘声响,黑衣汉子们感觉没事了,终于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阵的笑声。那些汉子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发现每人的脑袋都又光又滑,烛光映照之下还闪闪发亮,犹如剥了皮的煮鸡蛋一般。此时叶菁珊正靠在独孤明虹身旁大笑不已,而独孤明虹正对自己的杰作啧啧称赞。那华服男子见他的打手们变成这样,却不怒反笑。他觉得那把剑实乃神兵利器,还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他心道:“这个少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华服男子踱步到众人身边,对那些黑衣汉子厉喝道:“还不嫌丢人吗?快滚回去吧!”那些汉子们闻言,急忙冲出了酒楼。华府男子又抱拳道:“在下杜灵昭。我的手下不识大体,得罪了二位,万望恕罪。”说罢,又向那年轻人瞥了一眼,续道:“既然二位要回护这小子,在下就放他一马,如何?”独孤明虹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兄台!”

    杜灵昭微微一笑,道:“在下虚度光阴近三十年,从未见过像阁下如此高明的剑法。还望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师承何处?”叶菁珊抢道:“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何必挂怀呢?”方才,叶菁珊见他微笑,实在觉得不似常人,登时厌恶感倍增。那是笑吗?那只能叫做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独孤明虹道:“妹妹说的是,不必……”杜灵昭抢道:“阁下的这把剑叫什么?”说罢,脸上肌肉又抽动了一下。叶菁珊见他这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心中便极为不满,抢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也想变光头吗?”独孤明虹道:“妹妹不可无礼!”

    杜灵昭一声长叹,道:“既然这位姑娘不屑与我多谈……在下告辞!”说着便大步急迈,头也不回地走了。独孤明虹望着他的背影,口中呢喃:“此人好怪!”

    正这时,那年轻人拜倒在独孤明虹身前,磕头犹如捣蒜。叶菁珊忙道:“这位大哥不必行此大礼!”说罢,便要蹲下身去扶他起来。哪知他仍跪在地上不肯起。叶菁珊见此状,也只好站起了身。独孤明虹道:“这位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那人道:“多谢恩公救命,张瑞年……张瑞年感激不尽……”叶菁珊拍手笑道:“这个名字好!瑞雪兆丰年!”只见独孤明虹无奈地看向叶菁珊,而叶菁珊吐了吐舌头又若无其事了。独孤明虹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张瑞年答道:“方才那男子是我家的地主。只因这几年来,官府欺人太甚苛捐杂税收了又收,农器竟然也要收税。家里毫无办法,欠了杜家很多钱。可现如今又还不上……”叶菁珊道:“张大哥你也真是个苦命之人。只恨当今皇帝不是个好皇帝,才会让六贼横行,百姓们怨声载道!”(六贼:宋徽宗时期的六个奸臣,分别是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