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阳亲友来相问(中)(1/1)
作者:李麟凤
    独孤明虹道:“我们先回房间吧!”叶菁珊把张瑞年一把扶起,笑道:“我叫叶菁珊,他是我哥哥。”说着便向独孤明虹一指。独孤明虹道:“我叫叶虹。”张瑞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由叶菁珊扶回了雅间。叶菁珊乃云英未嫁之女子,本不应亲近陌生男子,但她天性不喜礼法拘束,也就不顾这些了。张瑞年方才被她这么一扶,顿时只觉羞涩难当,连耳根子都红了,再加上她身上阵阵馨香袭入鼻中,不禁觉得身形飘飘然然。张瑞年心道:“只可惜这样的时光过得太快,不然的话……”

    三人回到房内,叶菁珊问道:“张大哥,你家里还有人吗?”张瑞年闻言,眼泪簌簌地掉下来,颤声道:“我……我爹死了半年了,这半年……只有我一个人了!”独孤明虹与叶菁珊对视一眼,均微微摇头。独孤明虹从包袱中掏出两锭银子,道:“张大哥,这些银两与你,去做些小买卖吧!”

    只见张瑞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又向他二人重重地叩一个头,道:“恩公在上,请你收我为徒,教我学武吧!”说罢,又连叩了十几个头。叶菁珊又急忙将他扶起,道:“张大哥不必如此!”说罢,又向独孤明虹道:“哥哥,你说句话呀!”独孤明虹大声道:“不可!不可!……”正这当口,忽听得门外响起叩门声,只听一人言道:“三位,鄙人乃此店掌柜,有要事相商。”

    叶菁珊听得此人说话,竟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地看向独孤明虹。独孤明虹神色肃穆,微微点头。叶菁珊将门打开,只见面前一个中等身材、身穿青衫的中年人立在门前,再一细看,只见他脑袋甚小,五官都要挤到一块儿了。他三人见此人长相如此之怪,心中都暗暗好笑,只是不便表露。

    那掌柜进得门来,正色道:“想必二位初来洛阳,还不知悉此地。那杜家的势力很大,二位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叶菁珊道:“你说的杜家不就是……”说着,她便伸手指向东北方向。那掌柜道:“正是,正是!”叶菁珊笑道:“我们知道了!”那掌柜又道:“姑娘你如此托大!当心吃亏呀!”独孤明虹道:“那杜家究竟是什么来头?”掌柜道:“现今,洛阳城有两家势力最大,杜家和林家。他们和官府私交甚深,江湖上也是黑白两道都有朋友,少侠千万别惹他们呢!”叶菁珊道:“掌柜的,你知道的可真多啊!”掌柜道:“开门做生意嘛!他们势力真是大得很!方才差点出人命,可官府的人现在都没来……”独孤明虹打断道:“掌柜好心提醒,我等感激在心。还请问,这个杜家主人叫什么?”掌柜道:“杜家主人叫杜恪,方才那杜灵昭就是他儿子。”独孤明虹闻言,低声道:“杜恪,杜恪?”他心中只觉“杜恪”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但又想不起来谁与他提过。张瑞年见独孤明虹此状,便向叶菁珊问道:“他……他怎么了?”叶菁珊笑道:“我哥哥向来如此,不必管他!”说罢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吞而下。只见她一杯酒下肚,双边脸颊上登时便如飞上两朵红云。张瑞年见她这般娇艳动人的模样,不禁看得痴了。

    那掌柜正欲退下,独孤明虹忽道:“有劳掌柜先给这位张大哥找间客房,再找个郎中给他治治伤。钱算到我账上。”掌柜连连称是,便要带着张瑞年出去,叶菁珊起身插口道:“我差点忘了,治伤的本事我最懂……”

    “妹妹你莫要去了!”只见独孤明虹神色严肃,叶菁珊只好坐下。待得张瑞年和掌柜走后,独孤明虹叹道:“妹妹,咱们这一路上碰到的高人可真够多的。”叶菁珊道:“那掌柜实乃一流高手,我方才根本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一定打他不过。”独孤明虹笑道:“没想到叶菁珊还有自知之明啊!”叶菁珊白他一眼,道:“那是自然,我是贵人嘛!”独孤明虹闻言,知她是将“人贵有自知之明”反着用了,随即道:“我看你这贵人也没多大用处嘛!”

    叶菁珊双目流露出一丝狡黠,淡淡地道:“那好啊!你现下上屋顶坐坐去!”独孤明虹见她一副神气模样,没好气道:“我为何要现下上屋顶啊?”叶菁珊嗔道:“哥哥,你……还是尾生好!他素来听我的!”独孤明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妹子当然是贵人了,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哪似她哥哥,只能下地,不能上天!”叶菁珊笑道:“哥哥,你说话好没道理!我这有道理的话你也没听过几句!”独孤明虹道:“你这话好有道理,我竟无言相对。”叶菁珊登时大笑起来。须臾之后,独孤明虹正色道:“那掌柜定是来刺探虚实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是何来历。”

    叶菁珊道:“哥哥,你说这家店是不是黑店?”独孤明虹道:“且住,这酒楼在洛阳,不是在荒郊野岭!这城里江湖高手众多……”叶菁珊打断道:“好了,好了!我错了!”独孤明虹续道:“那掌柜虽是高手,但他不得掩饰之法。他的脚步声已加重不少,但还是漏了破绽。”叶菁珊道:“还有,他神色中毫无对杜家的敬畏之情,好似根本看不上杜家!”独孤明虹道:“还好他并无所获。只是那杜恪……我只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二人聊了半个晚上也无甚收获。

    再说张瑞年。他当天晚上卧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去,可睡梦之中仍不得安稳。叶菁珊一直在他面前微笑,犹如女仙一般。可他想碰一下却又飘远了……

    待得明日辰牌时分,叶菁珊刚一走出店口,便见两顶肩舆(轿子)立在街上,还有八个光头男子。那八个光头在阳光照映下实在太亮,叶菁珊一见此般情境立刻娇笑起来。独孤明虹走出来,笑道:“昨天那些人来赔礼来了?”那八人为首一人上前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去做客,不知可否赏脸?”叶菁珊道:“咦,你不就是昨日请我们吃刀板面的人吗?我还道你不会说人话呢?!”那人听后,面露尴尬,面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二位,还请见谅。”独孤明虹正色道:“我们和你家主人不熟悉,,何以要请我们做客呢?”那人道:“二位去了就明白了。”独孤明虹扭头,与叶菁珊对望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走一遭。”

    “师父,等等我!”众人听得此声,神色不一。那八人眼神充满鄙夷,叶菁珊笑逐颜开,而独孤明虹满脸无奈。来人正是张瑞年。他昨日虽受了打,但好在自幼干农活惯了,筋骨较为壮实,休息一晚倒也好了五六成,只是脸上的伤痕还较为明显。

    张瑞年道:“师父,你要去哪儿?我跟着你。”独孤明虹进了肩舆,大声叫道:“你别跟着我,我更不是你师父!”张瑞年听得此话,登时愣住了。叶菁珊微微摇头,对其柔声道:“张大哥,你去马棚把我们那两匹白马牵过来吧!”张瑞年连连点头答应。叶菁珊又道:“张大哥,我可以让你跟着我们,但拜师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张瑞年紧皱双眉,又欲张口相询,却又听叶菁珊道:“你放心,跟着吧。我哥哥不会反对的!”说罢又轻笑起来。张瑞年看她这副模样,自己胸腔抖动不停,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来了。他心中暗暗觉得拜师不如另一件事重要了。

    杜府并不甚远,众人顷刻便至。独孤明虹第一个进了杜府,大步流星,连头也不回一下。张瑞年牵着两匹马也要跟随,却见那八名打手为首那人道:“你就不要进去了,还不明白自己什么身份吗?”叶菁珊见状,道:“就让他进吧。”那人听了这话,却也不得不作罢了。

    张瑞年将马匹交予家丁,跟着叶菁珊进了杜府。起先只见府中房屋甚多,越往里走却发现众多奇景,其中的花园奇花异草五彩纷呈,甚是繁多。只是张瑞年见识浅薄,并不识得。而花园中还放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这就更让他啧啧称奇了。

    叶菁珊在走廊里蹦蹦跳跳地追上独孤明虹,问道:“哥哥,你为何不想收那个大哥做徒弟呀?”独孤明虹轻咳一声,道:“你懂什么?江湖险恶,你才见他一面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叶菁珊伸了伸舌头,道:“就算他不是好人,能奈我何?” 独孤明虹道:“你光有武功就能行走江湖了吗?还得有脑子!”叶菁珊嗔道:“你才没脑子呢!”……

    张瑞年远远地跟在后面,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想跟上去却又不太敢。

    他三人在家丁指引下进了客厅。只见此客厅尽是些书画古玩,独孤明虹一进来就对着墙上的书画注目欣赏,并不时发出称赞之声。叶菁珊大方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只闻了闻便放下来,道:“不是什么好茶!”张瑞年从未进过如此富庶之家,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看独孤明虹不断地对着书画或赞叹或审视,便轻声向叶菁珊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干什么呢?”叶菁珊听他称呼哥哥为老人家,心下觉得好笑,便假嗔道:“老人家?你叫我哥哥老人家,那我……岂不也是老人家?”张瑞年见她此状,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菁珊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叶菁珊起身道:“哥哥,你别看了!难道你还不知晓这家的主人根本就是武夫一个吗?”独孤明虹却仍是对着书画逐个欣赏,好似根本没听她说话一般。张瑞年问道:“叶姑娘,您为何说这杜恪是武夫一个呢?”只见她在厅中来回踱步,道:“凡是有些文识之人,必定知晓,建盖住所需坐北朝南,但此府邸却本末倒置,坐南朝北……那林府与其相对……难道这杜府竟是有意和林府相争?”这时独孤明虹突然插口道:“妹子,你说的不错!这杜恪确是武夫一个。再说那花园的石头虽确实奇特,但摆放却杂乱无章。看来他只是学了皇帝买石头,却不知如何欣赏。”(宋徽宗喜好奇石,他任用“六贼”之一的朱勔搜寻奇石,运送花石纲,致使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

    叶菁珊道:“还有这茶,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茶!”独孤明虹道:“但这些书画确实不错。”叶菁珊道:“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独孤明虹突然叫道:“妹妹你快来看!是米芾的《蜀素帖》呀!这笔法灵动洒脱……必定是真迹呀!”说罢,便又伸手在半空连连比划,似在模仿。叶菁珊踱步到他身前,道:“你怎知是真迹,不似苍鸿子道长那里全是赝品呢?”独孤明虹听到“苍鸿子”三字,心中猛然想到:“对了,苍鸿子道长曾说这杜恪乃独孤浑氏之后裔……那此人还算是一个亲戚了!没想到道长偏居崆峒,竟对江湖上精悉如斯!”叶菁珊看他又呆呆出神,只好摇头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