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御笺银沫冷(1/1)
作者:新新乐府
    已经行了大半天的路,沉香感到有些疲乏,早就想停下来歇歇脚。大黄下令队伍停下,于是在路边草丛找个僻静处席地而坐,回头看看队伍已经原地解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休息。

    大黄自从接到快马传来的人参王密旨后,显得十分不安。脸色凝重,不再侃侃而谈,沉香也正好静下来思考:自进入神农山以来,遇到了哪些人,听到了哪些话,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最让他记挂的,还是在入山之前,冒充外公的老人说的那些话。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神农氏。不但给自己指点道路进入神农山,又赠与打药鞭,当时一席话说的也大有深意,好像在暗示什么:

    “外孙儿要完成妈妈之心愿,神农山之事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他的最后这句话嘱咐我不要半途而废,找到妹妹,完成妈妈心愿。可是怎样才能找到妹妹呢,神农山如此之大,各个城邦又那么错综复杂。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依靠大黄将军,让他带自己去见人参王,只要人参王肯帮助自己,一国之君的力量总比自己这初入神山的毛头小子强。想到这里,仿佛妹妹一定能找到,妈妈的遗愿就能达成,不由得又心宽起来。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黄命令山药点齐军兵,继续赶路。

    一路晓住夜行十余天,沉香只管随着大队行进,路上大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沉香随机应付,沿途的风土人情,实是无由得赏。

    大黄此时心情,十分郁闷,自己所期待的与神鞭使者并肩而行,受到百草国药灵夹道欢迎的场景是不会出现了。其中原因只有大黄自己清楚,就在人参王快马传的密令中。

    人参王密令中写道:

    “打药鞭真伪难辨,神农氏天意谁知?使者持鞭,事属无稽,不足为外人道也。将军率军返城之时,当晓驻夜行,密保军机。若招摇过市,播散谣传,定以军法从事。”

    人参王密令不能不遵,何况是以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专门下达的军令。这让大黄十几天来闷闷不乐,心里暗道:打药鞭之威力,我已亲身验证。为何人参王不相信我之禀报?不知那越骑校尉桔梗是如何报给人参王的。等我见了他,再详加查问。

    这一日休息已毕,大黄命山药点齐军兵,队前训道:“众位兄弟,距离人参城已不到一夜路程,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回到人参城。此次随本将军执行人参王机密任务,虽然没能捉住叛国通敌者菊花,但我们擒住了菊花的两个同党以及反贼车前子。何况,嗯,嗯,何况我们迎到神…神…神鞭…神鞭…使者,功劳还是有的。各位兄弟连夜奔波,十分辛苦,等回到人参城后,本将军将向人参王如实禀报,众位定能得到封赏。”众军校纷纷露出微笑,频频点头。

    “前进!”随着大黄短促的口令,众军校迈开步子,队伍迅速移动,浩浩荡荡向前行进。

    摸黑走了两个多时辰,眼前影影绰绰的建筑物越来越多,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只是由于天光昏暗,看不清建筑的真实情况。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香迎着夜色,抬眼向前望去,只能看见十来个模糊的人影,具体什么服饰样貌,全都认不清。

    大黄右手一举,所有人停下脚步。只听得前面一尖厉声音紧张喊道:“瞒天!”,步兵校尉山药立即回道: “过海!”,对面声音听到回复,放松了语气,压低声音问道:“对面来人是否左将军大黄?”

    大黄答道:“正是本将军。听声音,你是城门校尉太子参?”

    对面那声音道:“不错。大黄将军听音识人的能耐不低啊。”

    这太子参声音尖细嫩脆,辨识度极高,大黄一听之下,即以知晓。

    大黄没好气的答道:“多谢夸奖。城门校尉掌管人参城防务治安大权,任重职荣,百草国谁人不识?只是这人参城乃百草国首善之区,盗贼匪寇从来不敢临近半步,由城门校尉三更半夜亲自带人城外巡逻,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这时只听太子参又说道:“左将军笑话了。近来,人参城的确失踪了几名药灵,案子还没破,当城门校尉的,自然要身先士卒。只是今晚小弟非因巡城而来。接到人参王指令,说大黄将军今夜将押送一干人犯返城,命小弟出城三十里等候,没想到,刚走了二十里,就在此碰上了。大黄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无论出征还是凯旋,都如此神速。”

    大黄更没好气,心想: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这个太子参,仗着自己深受人参王宠信,小小年纪便如此锋芒毕露,等真正遇上强敌来袭,有你好看的。又不禁感叹:唉,我迎回神鞭,立下如此大功,人参王应当择一个良辰吉日,亲自率领群僚,出城五十里迎接,没想到派了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还是在三更半夜出城二十里胡乱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太子参捉了几百名盗贼呢。当下不耐烦的说道:“那就麻烦校尉前头带路,我等兄弟一路劳乏,早就想进城休整了。”

    太子参又尖声说道:“不忙。人参王差遣小弟出来时,还特别嘱咐道,将叛国之徒菊花的两名同伙以及假冒的神鞭使者交由小弟押解,由小弟押赴人参王处,人参王要亲自审问。至于大黄将军,将人犯交接之后,即当率领本部军兵自行回营,在营中等待封赏。不必入城面见人参王。”

    大黄一听,气恼无比,高声问道:“人参王真是这样安排的?只凭校尉几句言语,我大黄可有些信不过。”

    太子参坚定答道:“绝无半句虚假,自己看看吧。”说着,递给大黄一张黄色书笺。

    大黄接过书笺,无奈没有光亮看不清楚,太子参下令道:“点上松油火把,让大黄将军看清楚。”言毕,身旁一名小校打起火石,引燃松油火把。火焰冒着浓烟往上窜,大黄贴近火光,展开纸笺,上面洒满银屑,确乃人参王御用,不由得认真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大黄见此谕后,即将人犯及假神鞭使者交予城门校尉,自行率部回营,余情皆不必问。人参王手谕。”

    大黄看完之后,神情沮丧,火光映在脸上,一闪一闪,更显得失望之极。

    沉香自遇见大黄以来,其态度是前倨后恭,接到人参城快马加急密令后,又变得冷漠无言。大黄的心态所有变化,看来皆由于自己身后这根小小的打药鞭了。今晚,听这位太子参校尉称自己为假冒神鞭使者,而自己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到神农山人参城,是来寻找妹妹的,你们称我为神鞭使者也好,假神鞭使者也罢,我还是原来那个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与这位大黄将军一路同行,已谈论交往了半个多月,突然之间便要分离,还有些舍不得。当即向大黄问道:“不知大黄驻守于何处?等小生见过人参王之后,定当前去拜访,到时将军可不要闭门不纳啊。”

    大黄凄然一笑,答道:“人参城西北一百里,百草国左军大营,大黄随时恭候沉香先生到来。”言毕,即下令将青蒿、艾蒿、沉香转交太子参押解。自己一言不发,转身先行,步兵校尉山药遂整点军校,立即跟上。

    地肤子在一旁,见大黄率军先行,赶忙向前问太子参道:“请问城门校尉,不知人参王对小人有何安排?”太子参疑惑问道:“阁下是?”地肤子答:“小人地肤子,原是百实国枸杞堡一小吏,奥,不对,神农山已无百实国,我原是百草国枸杞堡一小吏。菊花勾结百虫国通敌叛国之事,便是由小人向人参王举报。”

    当日,地肤子从抵抗军营垒叛逃到人参城,本来向人参王密报的是:叛军被围困在紫金顶,没有饮水供应,局面已难以支持。因菊花懂得掘井之术,决明子妄想笼络菊花,争取其加入叛军阵营,解饮水之急,以便长期据守。孰料人参王要求地肤子严守菊花懂掘井之密,对外宣称菊花勾结百虫国蝎子王,有叛国通敌之心。并秘密召见左将军大黄,命他带领三百名亲兵,以地肤子为向导,前去捉拿菊花。如今菊花没有捉到,地肤子随军返回,其事甚密,连城门校尉太子参也未知晓。

    太子参听地肤子询问,答道:“人参王并未言及阁下,阁下既已在左将军营中,行止听命于大黄将军便是。”

    地肤子眉头紧皱,心想,跟随大黄这个煞星,我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又禁不住问道:“小人向人参王举报叛贼菊花,本已立下一点微末功劳,人参王曾许诺准小人在大将军府任职,不知为何又把小人给忘了?”太子参喝道:“何来恁多言语?今夜除三名人犯外,谁都不许入城。阁下速去,莫要耽误本校尉办事!”地肤子诺诺而退,见大黄已走远,慌忙紧行几步,跟在身后。

    不一会儿,大黄率三百名亲兵已全部离开,消失在乌黑的夜幕中。

    太子参对沉香、青艾二人阴笑道:“三位,跟本校尉走吧,趁天还没亮,进城入宫,人参王要亲自审问你们。”说着,四名健壮军校走向三人身后。

    太子参率先而行,手持火把的军校立即跟上,沉香、青、艾二人紧跟其后,左右又各有二人走来,将其三人围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