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蜡炬成灰泪始干(1/1)
作者:新新乐府
    人参王从勤政殿出来,转身进入大殿旁之阴阳暖阁,正要批阅奏折,忽然又想到什么事,立即对身边侍郎麦冬说道:“你立即去把三七找来,说本王有要事找他。”

    人参城尚书令三七正在尚书台督促起草邸报,见麦冬急匆匆前来,慌忙问何事。麦冬道:“大王正在阴阳阁,说有要事请尚书令过去。”

    三七闻言,立即从尚书台出来,快步走向阴阳阁。

    尚书台建在人参城王宫之内,坐落于王宫正中位置,主官是尚书令。尚书令本是人参王身边主管文书、策令、奏折、图籍之秘书官员,百草国统一之后,人参王每日需要处理大量政务,分身无术,就逐渐扩展尚书令权力范围,又增置了尚书仆射、左右丞等属官,把一些机密之事交给尚书令去办。后来,为了便于管理全国统一供水之政务,又在尚书台内设置水部曹,由当归担任水部尚书。水部曹,与相府吏部曹、工部曹、礼部曹、户部曹等各曹级别相同。全国政务,原先全部集中于相府,由相府各曹向甘国老汇总,甘国老进宫与人参王商议后,再下各曹处置。自尚书台扩展之后,相府甘国老的权力便一步步向尚书令三七转移,三七,越来越成为人参城内人参王之下权势最重之人。而军务、军政之事,则集中于大将军府,凡将校升迁黜谪,军队调遣使用,军械饮水供应等一应军政大事,皆乃大将军府之职责,大将军紫参久掌此大权,难免自作威福,甚至在一些军事要务中公然提出与人参王不同之意见,隐隐有与人参王分庭抗礼之势。人参王岂能容忍,上次人参王绕过大将军府,直接指挥左将军大黄去缉拿菊花,后大黄又被贬谪为亭长,便是对大将军权力的试探性挑战,紫参在面上虽并未多说什么,但暗地里却感到了丝丝危机,这次人参王借工坊叛乱之由,激起紫参强力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人参王可算除去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尚书台距离勤政殿并不太远,功夫不大,三七已到阴阳阁,径自进入。人参王正在阁内批阅奏章,见三七进来,立即放下奏章,站起身来,直望着三七眼睛,二人皆静止不动,四目相对。突然,人参王目中精光一闪,却见一身影如鬼魅般从人参王体内脱出,快速进入三七体内,便在此时,侍郎麦冬也正好赶到。三七对麦冬道:“大王已经将旨意下达与我,如今大王劳累疲乏,侍郎先生扶大王到后面休息去吧。”

    人参王反应已然迟钝,勤政殿中那般神采消失无影,在麦冬带领下,进入内间休息。

    而三七此时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精神焕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尚书台。一进入,便先让右丞虫草停止拟发紫参被撤职邸报,道:“先给前将军丹参去一封书信,就说大王有要事相招,让他务必在三天内返回人参城。”

    看官牢记话头,此处先按下不表,且说沉香、牛膝在狱卒口中,得知大将军被撤职发配边关的消息。沉香忍不住问牛膝:“大将军已经无法依靠,我们怎么办.?”

    牛膝坚定答道:“我一定要查到底,即便是无法将整个案件弄清楚,也要将百合救出来。”沉香点点头,道:“小弟支持大哥这么做,我们何时开始行动?”牛膝道:“今晚我们就挖开墙壁。”

    二人打定主意,只待天黑。自查房狱卒走后,监房内再也没有其他人进来,板蓝根那边每隔半个时辰便喊冷喊热一次,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沉香听的内心发抖。对面监房内却听远志和一人不住的唧唧哝哝说些什么,距离太远,他二人声音又小,沉香一句也没有听清。从窗口内射进来的那一柱阳光,位置越来越高,直到消失不见。监房内开始彻底黑了下来。

    牛膝低声对沉香说道:“再等一个时辰,我们就开始行动。”

    时间过的很慢,到底是到没到一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已过,牛膝沉香二人无法确认,只是心下里依稀觉得,应该动手了,便按照原先商定好的分工,由牛膝在前面望风遮掩,沉香在后面凿壁打洞。

    沉香将药铲从布包内取出,想着白天牛膝在墙上圈定的位置,考虑从哪里下铲。白日之时,监房内尚十分昏暗,何况是夜晚,墙上印记根本看不清,索性用手在石墙上来回摸索几遍,竟然没摸到印记,沉香不禁有些着急,继续在墙上摸索。忽然摸到几个字迹,心下大喜,终于找到了。转念一想又不对,牛膝只是在墙上用药铲打了一个叉,没有在上面写字啊?沉香好奇,继续摸索下去,想用手指辨认出墙上写了啥。

    沉香一笔一划的摸索着,第一个字是“生”,他已经摸出来了。第二个字是“则”,生则?“生则同室”,一连四字,终于认清。往下摸,还有四个字,只不过这四个字的痕迹要比生则同室那四个字浅一些。但有了上面四个字作为对照,沉香一下就把下面四字辨认出来了,是“死则同穴。”

    “生则同室,死则同穴。”是两个人的笔迹,写成一句诗。沉香不禁沉思,难道是囚禁于此的前世沉香辛夷所刻下?

    牛膝见沉香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连忙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沉香道:“将白天所做位置记号弄丢了,却无意中发现墙上竟刻有诗句。”

    牛膝道:“刻的什么诗句?”沉香一边摸索,一边念到:“生则同室,死则同穴。”“嗯,还有,这一句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一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有一句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因为这些诗句,沉香本已读的烂熟,所以只要能用手指辨认出一两个字,整个句子就能一顺而下,直接认出。

    沉香道:“都是些情爱之言。”

    牛膝一边听着沉香念出的诗句,一边叹息道:“唉,这两个痴情男女,临死之前,竟然将那么多情诗刻在墙上明志。唉,真是太可怜了。”

    沉香忙问:“刻诗之男女是否乃小弟与妹妹之前世药灵?”

    牛膝又哀叹一声,道:“不是他俩还能是谁?”

    牛膝抚摸着墙上的诗句,思绪又回到二十年前。

    原来,百花国丞相长史辛夷与那百干国典客沉香被判处极刑之后,便被关进这所大牢。那时,正由牛膝担任廷尉,大牢由牛膝掌管。

    二人被关进大牢之后,并未投进同一间牢房,而是被分开关押。前世沉香不满意这种安排,向牛膝请求道:“廷尉大人,希望能将我们二人关在一处。”牛膝没有答应沉香的请求。并遵照尚书令三七传达的人参王指示,给二人断绝饮水。

    几天之后,前世沉香、前世辛夷二人便进入干渴状态,先是全身如同火烤一般,前世辛夷在另一监房向沉香高声喊道:“大哥,我们在此受这炮烙之刑,你心中可曾后悔与我相恋?”前世沉香道:“小妹何出此言?我们二人志趣相投心意相通,虽不能长相厮守下去,即便相爱一日便死,吾心中亦无悔意,何况我们曾朝夕相伴十余日?”前世辛夷又高声念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他们虽然把我们关在这里,本想折磨我们,没想到正合我们二人之意,大哥,小妹能够同时与你死在此处,此生无憾矣。”说着,前世辛夷高声朗读起与沉香一起做的诗歌,二人同时回忆起在相府中吟诗作赋的欢乐时光,这时不但脸上没有痛苦之情,反而双双露出笑容,幸福之情挂满脸上。

    全身如热火炙烤般之后,又如坠入万年冰窟,冻的浑身瑟瑟发抖,牙齿不住打颤,二人犹想读诗,无奈牙齿咯咯作响,竟然发不出声来。寒冰与热火轮番打击这对情侣,十二时辰以来,二人遭受着寒热交替的无边苦痛。最后,二人在极寒中昏迷过去。

    牛膝亲自到监房查看,看到前世沉香辛夷之惨状,心中不忍,便私下决定,将其关在一处监房,了二人最后心愿。

    二人在昏迷中醒来,发现已在同一间牢房,心中不禁万分感谢牛膝恩情。此时,假如监房内光线再亮一些,他们就会互相发现对方容颜已改,经历一日一夜的寒热煎熬,二人已成变成满脸皱纹的枯瘦老人。

    经历了热火与寒冰的轮番打击之后,身上之痛苦稍微有些好转,二人同时开口苦笑道:“生则同室,死则同穴。心愿已足,当谢牛膝。”熟料话音刚落,接着而来的,是全身奇痒,痒入骨髓,如同千万之蚂蚁噬咬一般。

    前世沉香、辛夷实在是不能忍受,辛夷痛苦道:“大哥,我们既然担了奸夫**这个虚名,可是我们之间连拥抱也从未有过。”前世沉香道:“小妹,我们是药灵,不是凡人,人世间药材的药力,需要我们去维持。”前世辛夷道:“大哥,别傻了,你身上可曾还有一丁点灵力?我们既然遭此极刑,本草经中再无沉香辛夷。郎君,你过来,距离我近一些,我想抱抱你。”前世沉香道:“别这样,小妹,我们只是精神上相爱,肉体是不能接触的。”辛夷是女子,灵力本不如沉香深厚,此时已被奇痒折磨的心智发昏,喃喃道:“郎君。小妹,小妹不甘心。我要真正做一回凡人,他们那样冤枉我们,我们难道连拥抱一下都不行吗?快过来抱住我,我马上就要死了。求求你啊,郎君。”

    前世沉香见辛夷如此哀求,心中大软,索性和辛夷抱在一起。沉香辛夷虽然在菊花相府中因诗相爱,虽然举止亲昵,但并未发生肌肤接触。此时二人相拥,互相感觉到对方肉体的温度与质感,感觉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