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如此——”

    “等一等，”是敖渊，“扑通”跪在敖澈身边，道：“龙叔，这些年，四海皆知，我敖渊爱慕表妹已多时，不知是否能与表哥一试高下呢？”

    云冰突然道：“我南海愿意以龙珠为聘礼，两珠共主，迎娶东海嫡公主。”

    “敖凇啊，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南海要打破我们四海的传统不成？你们可问过西海的意思？”我外公道。

    也不知西海龙王太子怎么想的，他慢悠悠一副花花公子模样道：“我小妹年纪尚小，以后的事情啊，也说不准，所以，南海表哥可另行决定。”

    “你……”

    “我说叔父们，难道没听说人间一句话叫做‘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姐姐还没说什么，你们在这里争也没用啊。”久久未说话的我的三妹敖漪话锋一转，我从局外人被拉进来。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知道我满心满意全是万蛟王，绝对不能答应，只好起身道：“我谁都不嫁，如若成亲，必要我师傅同意才可。”

    南海龙王一副轻蔑的表情：“公主的师傅不知是何高人，小王愿意带着小儿亲去提亲。”

    我轻轻道：“冥界地藏王菩萨就是我的师傅。”

    “你原来在九华山不是修炼，是已经拜入佛门？”

    “是。”

    我外公也生气了，道：“敖凛，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岳丈——青儿，你虽入佛门但是毕竟是东海女儿，承担着东海的责任，你的两位表兄，哪一个不是一表人才？你告诉父王，你更中意谁？”

    我迟迟不肯说话。八仙他们开始打圆场，可我父王不吃那一套，他需要一个更有分量能够镇得住三海的人来说话，杨戬表哥明白了，他及时道：“小神是个局外人，不知是否能多言一句呢？”

    “二郎神请说。”

    “今日问公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了，不如搁置再议，公主刚从九华山佛门圣地回来，只有多多相处之后，才能——”

    “不用了，若敖渊没记错的话，敖澈表兄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大家吧？”敖渊已经用了威胁的口气，我看到敖澈在向我传递求救的信号。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傻傻地站着。

    他的眼神无限的恐惧，血气上涌，面色通红，道：“敖澈甘愿退出。”

    “澈儿——”“父王，我输了，不再向东海再提迎亲之事。”

    大家都看出了门道，没再多说。

    我父王似乎很满意这个结局，甚至向月老再求一块姻缘石。我哥看着我面如死灰的模样，低声问道：“我说过，你若不愿意，可以说出来，有哥在。”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已经没有别的期盼，我想起与万蛟王共度的那个夜晚，我第一次觉得家是什么味道，那种感觉让我痴迷，我再次问问我的内心，我是否喜欢万蛟王，我想到他喝茶的模样、给我买灯的模样、牵着我从灯市里穿梭的模样……我晃晃头，我明白，每每想起他，思念和喜欢就深一分，一点点刻进我心里。

    我缓缓起身，想为自己挣一个前途。“敖渊表哥，谢你多年来的爱护，只是，如果能像云冰表姐那般嫁于心爱之人，青儿豁上性命也愿意，只是，过去可以的，现在，不可以了。”

    敖渊的脸色变得惨白，问道：“你已有属意之人？”

    “是。”

    我能想象到台下是如何的震惊。

    “是谁？”敖渊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怒气已经上涌。

    “无可奉告。”

    “青儿——”我父王也生气了，“是谁？”他也这么问。

    我知道不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可是，我有雪月。

    “好了，你们别逼她了，我们青儿什么心思我最知道，敖渊，她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你给青儿一些时间……”

    “不是借口，雪月。是真的。”

    “青儿你……”

    我转向我的父王：“父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青儿，你最好现在告诉父王，是不是凡人？”

    “不是。”

    “是天神？”

    “不是。”

    “是妖魔？”他算妖魔么？当然啦，傻敖涟，他可是妖魔头子。

    见我没说话意欲外逃，父王彻底动怒了，吼道：“你今日敢出这个门，父王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杀回来！”

    “来人，把公主带回后殿。”涌上来一群虾兵蟹将，雪月被杨戬唤下去，我感到孤立无援，没有人能帮我，我想现在就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会不会娶我，还是只当我是一个烟花女子那般。

    我第一次跟我们家的侍卫动了武，我的灵力已经干涸待竭，在最后十几个人上来的时候我就没有力气了，我捂着胸口连连后退，支撑着不愿跌倒在地，我看见我哥被父王拦着，张着嘴十分惊恐。我能感到一股火热的力量冲进我的身体，我不知是谁在帮我，我好像被人操控着，轻而易举地打败了眼前的侍卫。

    我逃了出去。

    我在海里游了好久，冲进一片片海草群和海带障。在东海海底经常会有深渊之中的鲛人，我想我碰到一个，她枯瘦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在水中摇曳，牙齿全部暴露在外面，她的动作极快，像箭一样冲我游来，我怕极了，拼命地往高处、远处游。

    可是几股暗流把我冲向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周围全是海底的火山群。我想我游到了东南海的交界处，因为海水开始冰冷。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身处何处，那股火热的力量在体内消逝，我终于支撑不住在一片珊瑚海里跌倒过去，我躺在海底的珊瑚礁上化出龙尾修养，我转头看见一片茫茫的海域，灰蓝色的看不清。洁白的沙底上铺满了红色的珊瑚，还带着白色珍珠粒，好美，只是从未到过这里。

    我的头发全部散开，我最奇怪的模样就是现在，一条巨大的、青绿色的龙尾垂在珊瑚礁上，上身是龙鳞化作的一层黏浊的、银白色的丝网状的薄翼衣贴在身上，如果雪月看到，应该会觉得好看的吧，她一直羡慕我有一条龙尾。期间，有银色的鱼闪着青绿色的荧光从我的发丝间穿过。我看着海面，像是一个被囚禁在海底的女人，动弹不得。

    周围静谧得吓人，连海水翻涌上泛的声音都没有，可这里是海底极深的地方啊。我想起身，却发现那珊瑚礁就像是章鱼的触角把我吸住，还是动弹不了。

    这是我所应当生长的地方啊，而我此刻像是被囚禁了，根本逃不了。

    “救我……救我……”一个声音在海底随着突然翻涌的海水在海底暗暗流动。

    “你是谁？”我问道，“我帮不了你，我也没有办法出去。”

    “救我……救我。”声音戛然而止，我明白，是一个枯死于海底的冤魂。

    “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才发现敖渊从西南角上一个地方背手走出来，面色苍白。我侧头看他，“这里，已经是南海境内了，我未来的龙后。”他的声音还是带着怒气，也添了笑意，这只会让我拼命想起万蛟王。

    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的听音术在冥界也是一绝，我知道，那就是敖渊。他跪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竟然流下泪。

    我的思绪飞回我去往九华山的前几天，那时候我还年少，我们在天河外相遇，他也是这般握住我的手，问我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我答是，他笑着说以后一定要娶我为妻。那时我还不懂得拒绝，我只觉得有人喜欢是件好事，甚至还冲他笑，真是不该。

    “敖渊，这是哪里？”

    他笑了：“这是我的属地，海底黑焰谷。喜欢么？”

    “为什么我动不了？”

    “因为这里被我下了咒，你在这里只会法力全失。”

    “你能不能放了我？”

    他抚上我的脸，道：“五百年了，我每日克制自己不让我去九华山找你，为什么你要给我这么一个回答？你爱上了谁？告诉我，你到底爱上了谁？”

    “你还是不肯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守护至今？你知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青儿，告诉我，是谁让你改变心意？”

    我已经被他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完全懵了。

    “不说是么？那，青儿，别恨我。”

    他轻轻柔柔一句话，我想我知道后果是什么

    他突然起身，把我的手扣在珊瑚礁上，欺身就要吻上来。

    “砰——”像是有人从海面上砸下一个什么东西，从我的正上方落下来，方方正正的，像是一个穿衣镜。

    敖渊被水波轻微震开。那个水镜缓缓落在我正上方，停住了。

    我欣喜地想着，是他。

    我抬手轻轻触到镜面，看到的只有自己，但指尖是冰凉的触感，我有多少期待，万蛟王，你知道么。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我不自觉地问出声来：“是你么？”

    我笑着在水镜上想象着那是他的面庞，就像那晚他抱着我，我所触摸的一般。

    敖渊在一旁惊恐地看着那面水镜。

    很奇怪的感觉，我的手浸在水镜中，好像被水镜那方什么东西抓住，我立即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水镜突然在上方冒出水泡，方方正正的轮廓消失，一个水人出现，紧接着，水人有了形体、颜色，温润俊朗，略带沧桑的面庞，一身黑褐色长袍，那是我心里的模样，我最期盼看到的人。

    我流泪道：“我知道你会来。”

    他就在我上方悬空着，握住我的手，邪魅地笑着：“我当然会来，这一次，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说着，他轻轻在我唇边落了一个吻。

    突然他飞到敖渊身旁，落的稳稳当当，背着手。

    “万蛟王？我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是你！敖涟，你喜欢的人是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有多少个能伤害你的理由么？”敖渊的语气很坚定，但是脸上已经有了恐惧。是啊，万蛟王是能让四海龙王都惊恐的存在啊。

    “你怎么进得来？你竟然还有法力？”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你觉得，你在我手下能过几招？”

    “哪怕拼了命。”敖渊说的容易，但他也是极为勇敢的人了，万蛟王很认真的变出兵器，可当他那把泛着银光的刀拿出来的时候，敖渊的脸色彻底苍白，呼吸也不顺畅了：“这是……这是……”

    “没错，我三百岁的时候杀了一条龙，似乎还是你们南海太子呢，他的牙被我拔下来做了这把刀。”

    “你……我要杀了你！”

    敖渊的兵器是一把烈焰浩瀚戟，两人过了三招，他像是在熟悉敖渊的套路，最后一招我连看都没看清楚，一阵海水涌过，敖渊自己的戟已经插进了心口。

    “不——别杀他——”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已经没了温柔，可是还是放了敖渊。我不想敖渊死，他是个挺好的龙族后裔。

    他收了龙牙刀，朝我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我到底应不应该出现？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么？”

    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拽住他的袖子，生恐他抛下我，道：“带我走。”

    我尽力抬起身子，可是于事无补，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眼底有不耐烦的神情，是与我疏远的神情。终于，他一只手略过我的脑后，一个用力把我抱起来，他问我：“离开这里，会后悔么？”

    我摇了摇头，他总是吝啬他的笑容给我，可现在总算是露出一点点可怜的笑容。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前，沉沉的昏过去。

    我爱他，我知道有什么后果，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