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我已经快两千岁了！”

    我的下巴差点惊讶地掉下来，两千岁？长得还不如人间十六岁的娃子老气呢！“呵呵——呵呵——你？两千岁？哈哈——”

    他也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打开祠堂外面的石门，原本以为他们跟我们东海的祠堂一样，摆满了千年寒冰做的冰棺，安放着历代祖先的遗体。可是，我来了这里才发现，人生处处是惊喜……不，是惊吓！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我那可贵的魂魄很快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们蛟族是有毛病么？那祠堂大的像是凌霄宝殿，金碧辉煌，无数巨大地比差不多一座宫殿那么高的冲天的透明钟乳石里存放着神采奕奕的蛟族祖先的原身，都瞪着拳头大的眼睛盯着门口，不，盯着我。威武雄壮，豪气冲天。

    我怕蛟，蛟跟我们不一样，龙不吓人，更为柔顺，只是躯体太大。而蛟要比我们凶猛得多，牙齿锋利、爪子刚强，暴躁易怒……凡人听到所谓“龙啸”根本不是我们，我们住在海底，哪会出来喊，其实是蛟。

    我这么英勇的人，准备扶着门框出去。

    “过来——”他的声音在空洞的大殿里回荡着。我彻底被吓怕了，他的声音一响，那些蛟似乎都活了，表情更加狰狞。腿下一软，我跌倒在地上，准备爬出去。可是，小风一吹，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抬头望着他，都快哭了，我真不想进去，我害怕。

    他不管那么多，一把捞起我来，扛着我就往里走，周围他的祖先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似乎在说，我这个东海嫡系公主真没料。我不管那么多！浑身都软了，身后的汗大片大片渗出来，只想回家。终于，他停下来，把我放下，我皱眉望着前面一尊钟乳石里有一条灰褐色的蛟，表情没那么可怕，算是温顺。

    周围墙壁上刻着金光闪闪的文字，我不认识，估计是祖训之类的。

    他拉着我跪下来，道：“父王，儿子辜负您的期望，但是，父王，如果不娶她，儿子此生再无半点欢愉。希望您有知，也能原谅儿子。”

    他的声音很低，很软，很平静，我呆呆的望着他，直到他磕了三个响头。我也附身磕头。娘呀，我的祖辈们要是知道我在蛟族的“黑窟”里给“泥鳅骷髅”磕头，得气死，不，气的成神不成！

    “你知道给我父王磕了头代表着什么么？”他突然把脸凑过来，道：“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了。”

    “磕个头就要嫁给你啊，你父王同意了，我父王……”想起父王我就伤心。“我有两个父亲，你觉得你能说服玉皇大帝娶他最漂亮的女儿么？”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学会了和他一样的说话。

    “啊，是有点麻烦，不过，长兄如父，你皇兄同意了，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小金乌，可我才不上当：“我龙兄恨死你们了，才不会答应。”

    “是么，那我就血洗东海如何？”

    “你敢——”“我万蛟王没什么不敢的。”

    “喂，你是认真的么？你不怕……我的意思是，四海以东海为长，我是女儿不怕，你，你是蛟族的头，你要是娶了仇人家的女儿，还是嫡出女儿……你不怕王位不保么？”

    他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有个姑姑叫敖凌？”

    我点点头，我那个姑姑就是因为跟着蛟族后人跑了才酿下大祸，这些年，她一直都是我们龙族的反面典型。

    “敖凌是我的弟妹，你如果嫁给我，你就是你姑姑的嫂子，如何？”

    天呐，他们兄弟专注拐跑东海公主为己任么？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不是那种可以是龙族族规为乌有的人……他在干嘛？“你干嘛扯我衣服？喂。”

    “别动！”他甚是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这样好么？当着他祖先的面，扒衣服？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扯下我左肩的衣料，手里多了一把刀，天啊，他不是想割我一块肉祭奠祖先吧？

    他的手中的刀冰冰凉凉的，真的在割我的肉，有些刺痛，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到左肩锁骨下方，他在我的皮肤上刻了一条龙，不，是蛟，我的血渗出来，刺痛难耐，蛟纹被青绿色的鲜血印染，慢慢地便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皮肤上了。

    他没说话，轻轻用手抚着那块蛟纹，喃喃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给你刻上了。”他变得哀伤痛苦，我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但是很快就过去了。我敷上他的手，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蛟族的半文礼。”

    “半文礼？那我也要刻……你别走，不疼的！真的！我保证。”我听见我的声音在祠堂里回响、我追着他在祠堂里跑了好久，似乎也适应了这些可怕的故去的蛟族祖先，我累了，倒坐在他父亲面前的蒲团上，他也走过来，坐到我身旁。

    我顺势躺在他的腿上，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时候凡人懂得的道理，我们都不清楚。”我抚摸着左肩上的蛟纹，听着他的心跳。

    他捋过我额前的发丝，带着汗水，没说话。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都不要跟龙族动武？”我翻身起来，我心里也明白，自古龙蛟不两立，即便他不动手，龙族也会动手。

    他没有给我任何承诺，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没再问，我知道不可能。我又躺下，道：“你知道么，我从小在广寒宫长大，我羡慕雪月能有那么好的爹娘，后来我在九华山生活，僧人们一代一代老去，我眼看着我的朋友们衰老以致死去，我不能帮他们，我恨极了人间的生老病死，我曾经发誓一定不与凡人做朋友。可笑么？”

    “我也没有凡人的朋友。”

    “真的？那最好了，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可是每次想到的，都是敖澈，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要嫁给北海敖澈，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呢。你就是我的意外啊。”

    “那你喜欢么？”他看着我的眼睛，那般温柔，充满笑意。

    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眉，他矮下身子让我抚摸，我突然很想吻他，可这里……这里是祠堂啊，那算了，以后再说吧。反正，他现在是我的。

    敖涟，你不介意他有王后了么？对，我要问清楚。

    “我若嫁给你，我是什么呢？”

    “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王后了么……”

    又是沉默，我想我明白了，他的那个王后或许是他内心的一块痛楚，算了，“你喜欢我什么？告诉我。”

    我满怀期待，可得到的却又是一阵沉默。也许是我们在一起时间太短了，也对，让我说我也回答不出来，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他就成了。

    “我父王不同意我嫁给你怎么办？”

    “大军压境，不得不从。”

    “喂——”“你父王若不想让雪灾蔓延至东海，就不得不把你嫁给我。”

    “南海果然是你捣的鬼！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你答应我，别再折磨南海了。行么？”

    “不行，这是妖界政务，你不能干涉。”

    是啊，人间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更何况妖界了。我会慢慢磨他，直到他同意为止，虽然我会嫁给他，但我明白我还是仙人，要为天下苍生造福，尽我之力。哪怕有一天他与我父王两军对垒，我也不会舍弃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