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沈师爷，杨大人到了！”

    公主闻声忙起身，轻提裙裾奔到大门前。杨敬轩才迈入县衙，就看到公主惊喜而又害羞的神色，轻轻唤了一声“敬轩哥哥。”又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杨敬轩恭敬行礼，道了一声，“拜见公主妹妹。”

    公主身后，沈四海稳步而来，蓝色粗布衣衫在夕阳中隐隐泛着青绿，与杨敬轩的青衫似是相映，“盛阳县师爷沈四海拜见杨大人。”

    “沈兄不必多礼，你我以后便是同僚，还望沈兄多多指教，”杨敬轩十分客气地说道。

    “杨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就是了，沈某必将尽心尽力。”

    公主莞尔一笑，“你们这般寒暄，怕是天亮也说不完，敬轩哥哥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累极。”

    沈四海侧身伸手，“杨大人里面请，接风宴已备下，不过粗茶淡饭，还望杨大人能及早习惯。”

    三人谦让一番，总算在太阳落山前坐在桌前。沈四海微微欠身说道，“清淡饭食，比不上杨府，也委屈了公主，二位请用。”

    食不言，一餐安静，杨敬轩与沈四海都专心用饭，只有公主的眼神不时飘向杨敬轩，几次开口都还是闭上，默默吃着，颇为失望。

    “杨大人虽然一路风尘，不过于礼而言杨大人要将公主送回府，沈某去看看大人的房间，先行退下了，”言毕，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饭后，杨敬轩将公主平安送回，两人都是默然不语。杨敬轩泰然自若，公主仍是心神不宁。公主府门口，杨敬轩刚想转身离去，就听得公主唤道，“敬轩哥哥。”

    他望向公主，昏黄灯光下，公主面若桃花、轻抿下唇，犹犹豫豫说道，“敬轩哥哥，没料到你会回来，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敬轩闻言，不自觉皱皱眉头，平静说道，“公主莫要胡思乱想，我不过想从县令开始，走得稳一些罢了。”

    公主的眼神瞬间黯淡，又马上盈满柔情，“不论怎样，敬轩哥哥在，终归是好的。”说完转身跑进公主府里。

    回到县衙，已是繁星满天，沈四海迎上杨敬轩，客套一番就要离去，却被杨敬轩叫住，“这一年多来，沈兄照顾公主妹妹想必费了不少心思，日后还望沈兄多多用心，月例用度分毫不少，请安问候不损半点，莫再让公主妹妹受苦了。”

    沈四海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沈某听从大人吩咐，不过，杨大人自是知道公主想要的究竟为何，有些是沈某办不到的，还望大人体恤下属。”

    杨敬轩仰头长叹，“我当然晓得，只是有些东西，给了她便不能再给他人，沈兄怕也是如此。”

    “夜已深了，杨大人早些歇息。”说完，沈四海无声融在未央夜色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杨敬轩低沉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半点踪迹也无。

    此刻，公主府上却是灯火通明，支撑不住的凡颜在一旁的矮几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早已不知是几更几时。那边，公主挥毫泼墨，精神得很。

    “公主，”凡颜打了个哈欠，“公主，再不睡恐怕要天亮了，明日再画也不迟啊，怎么定要今夜画完。”

    公主蘸蘸淡色墨汁，入神描画着，温柔说道，“敬轩哥哥最喜这石榴花，若是明日一早便看到，必定十分欢欣，今夜不画，那何时画啊。”

    洁白如雪的画纸上，枝桠渐展，层层叠叠绿叶中，火红的花瓣恣意盛放，金黄花蕊很是惹眼，如娇艳女子，明丽照人又盈盈羞涩。

    留白之处，娟秀字体严整排列，是她与他曾经一同吟诵的前辈诗句，“一朵花开千叶红，开时又不藉春风。若教移在香闺畔，定与佳人艳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