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7(2/2)
作者:吾王伊利亚

    我呆呆地看着爱丽丝白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夜雀身上骇人的伤口缓慢愈合着,却不是什么好召头。

    “米斯蒂…”爱丽丝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而我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黑色的雾气从夜雀体内涌出,霸道地侵犯着刚刚催生的白嫩肌肤,在爱丽丝咬牙加大魔力的情况下竟愈演愈烈地开始腐蚀最外围的鹅黄光罩。

    爱丽丝倔强的眼神让我明白小小的夜雀妖怪还有救,但同样是这份倔强让我迷茫。

    米斯蒂娅·萝蕾拉,一只胆小怯懦至于呆蠢无能,以唱歌和卖烤八目鳗为乐的夜雀。对,她只是一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妖怪,在妖怪遍地走神明随便抓的幻想乡里她和我一样都无关痛痒。

    可她……

    第一次见面时杀人鬼从背后咬进脖上的静脉,惊惶的神情让我知道她的软弱和我无异。

    第二次我来得太早,她才刚刚撑好摊上的竹篷,手捏在胸前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和服不整气喘吁吁跑完马拉松一屁股坐地上的女汉子,犹犹豫豫最终递给我一串免费的烤兔肉。

    第三次到达时正碰上路过的一只松鼠妖怪,接过铜板的同时扑闪着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第四次花光所有家当买了一套烧烤全席,挨到死期伸长脖子把桌当砧板看着她尖叫一声扭头撞树顺便打个饱嗝。

    第五次坏笑着一衣袖顺走柜里所有存货。

    第六次坐在灌木丛里听她在没客人时小声唱歌。

    七次,八次,九次。

    最后一次我买了酒,一口便醉的我拉着她开始叨念起我的故事——被私塾的同窗扔石子儿,脑门拍上新晋阴阳师的鬼画符,灌下青梅竹马不知从哪弄来的汤药,以及那个卧病在床把负担都压我身上的不成器母亲。

    我趴在小推车边上,带着哭腔。

    酒灌进嘴,喉咙一硌便辣辣地割进胃,哭着哭着又呕吐出来,再灌一口。

    我怕,我怕连对上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她静静地听,没有抱怨。或许这个小摊本来就是各个小妖怪大倒苦水,唠嗑家愁的地方。

    大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与怜惜。

    夜雀的小翅膀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硬,绒毛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她也意外地没有挣开,只是红着脸,和醉酒的我一样。

    我告诉她会有妖怪来杀我,很可怕的那种,浑身被黑雾裹着,铁一般的爪钢一般的牙,像地狱爬出的恶魔。

    小身子颤颤,把我抱紧在怀里。

    我有那么一阵的错愕,奇怪于她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逃走。

    然后便释然——粉紫的妖气屏障很快被黑雾吞食干净,幼红至深赤的瓣吐着惨白至乌褐的蕊,血与骨溅出一朵花,脏器与绒羽盘成茎叶,美艳得令我舔舔烧得火烈的唇。

    夜雀的血,不同于我那咸涩里透着苦的味道,是那种苦里带着甘,足以魅惑味蕾的感觉。

    像很久以前从一只比较害羞的兔子那买的疗伤药的味道——令人沉醉却不能令人苏生。

    四分五裂——不否认是柏拉图的泣血杰作,也不否认为毕加索的信手涂鸦。

    再然后?

    我没有勇气再去找她,食腐者不配与修女同行。

    “小爱,米斯蒂娅怎么样了?”

    信奉魔炮即艺术的半吊子魔法使和我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爱丽丝忙来忙去,好不容易见爱丽丝停下来抹了一把汗便急急问道。

    “我用傀儡术压住了‘暗’”人偶使摇头,“伤口很诡异,普通的治疗术没用……”,她转向我,“帕秋丽那个宅女应该有办法…米斯蒂娅再拖下去会很危险…”

    “我不急的,先救米斯琪。”

    “…嗯”爱丽丝有些古怪地看着我,不过很快一招手,等人高的光球把我包起来,浮上半空:“走吧,去红魔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