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城西一栋老旧的楼房下，姜玉昆提着华润超市的大袋子下了车，直奔五楼而去。

    宣老师六十多岁，须发花白，身材干瘦但精神矍铄，开门时还带着碎花围裙：“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同学聚会么？”

    “早散了，一个个的都忒虚伪，我没喝好，正好陪您老再整两盅。”姜玉昆换好了棉拖鞋，径直奔着厨房去了。宣老师摇摇头没多说，把腰间的围裙解下，送进厨房，转身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准备餐具。

    姜玉昆长得胖点儿但手脚麻利，煎炒烹炸忙活了一大桌子，八点半，六菜一汤准时开席，一老一少坐在不大的客厅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喝酒聊天。

    “人民医院那边，赵院长是我学生，就诊记录已经帮你改好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宣老师脸上的愁苦遮掩不住。

    “嗯，我这两年也攒下了几万块钱，先把工作辞了，然后全国各地转一转，散散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玉昆总是间歇性的头疼，吃了些小诊所开的药却不见效，年前的时候，托宣老师的关系在市人民医院做详细的检查，结果却是脑肿瘤还是恶性的，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肿瘤长在大脑深处松果体附近，位置特殊无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不是还有两三年时间呢吗？您老就别发愁了，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全国各地治愈癌症的中医啊偏方什么的传闻可有不少呐，来，老头儿，咱爷俩走一个。”

    宣老师看着自己心爱的学生一脸的洒脱，忍不住心中欣慰，“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自古能看透的又有几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是，这以甘绵纯柔著称的玉田老酒，今天喝着怎么竟如此苦涩！

    姜玉昆醉了，本来同学会的时候酒没少喝，现在又是小一斤的玉田老酒下去，再能喝的人也扛不住了。在宣老师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躺倒在沙发上，嘴里不住的叨咕：“都快死了还他妈滴是处男，亏大发咧，不中，往后豁出去了，非好好谈两场恋爱，祸害俩良家少女不可！”

    宣老师看着醉态可掬的爱徒，忍不住一声长叹，先给爱妻和女儿的灵位续上香火，然后默默地开始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可刚收拾到一半又突然停下，翻出姜玉昆的香烟，走到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他已经戒烟十几年了，今天实在是遇上了难以抉择的大事。

    突然而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宣老师的沉思，他默默地看着来电显示，好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重重的摁下了接听键：“喂！”

    “宣老师，您考虑清楚了吗？”甜美却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嗯，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宣老师的声音沙哑干涩，但坚定决绝。

    “没问题，一切听从您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