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抽噎了一下，继续哭道，“别打了！以后小兰姐姐打我，我再也不哭了！再也不让大姐为了保护我和小兰打起来了！大姐一保护我，你们就让大姐自己扇耳光！”

    她口齿伶俐，带着哭腔却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嘴上虽说是在求饶，却正好把事情经过讲出来，听的人只觉得张二婶和张小兰太霸道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奶，你就这样让人欺负我和大姐？欺负我不要紧，反正我不是阿奶的亲孙女，我只是那杨家不要的野丫头，可大姐她是您亲孙女啊！”

    张老太被四丫说得心中惭愧，松开了手，再也不好意思一定要打四丫了。大丫自己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扇耳光，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她觉得周围人的小声议论，是在议论她这个祖母的不慈。

    四丫撒着脚丫子跑过去，抓住大丫的手，“别打了，我们又没有错，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和小兰姐姐干起来的！”

    张二婶被刚才四丫哭诉的那番话说得怒火万丈，本来一听，还以为她认错了，学乖了，都知道以后一看到小兰就退让了。后来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围观的人盯着她的那种眼神是为啥？

    等她顿悟了四丫话里话外的控诉，正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呢，四丫就去让大丫停手了，这还了得。她再也按捺不住，高高地举起巴掌，弯下腰，对着四丫的脸蛋落下去。

    四丫才不会傻傻站着让她打，她人矮，灵活地躲开了，一边夸张地大叫起来，“哎哟！二婆婆打人啦！”

    “你说谁，你说谁是恶婆婆？我这是替你娘管教你！”

    “你呀，我阿奶叫你张二婶，那我不得叫你二婆婆吗？”四丫叫道，“爹爹，阿奶，快救命呀，二婆婆欺负小孩子啦！”

    刚才还哭着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呢，这画风转变得太快，张二婶有点懵。

    “二婆婆把大姐打成这样了，爹爹，娘！我好怕！”四丫去要去扶大丫起来，身子背对着众人，在大丫耳边飞快地悄声说道，“大姐快装晕！”

    大丫还有些犹豫，四丫朝她眨眨眼，做了个口型。

    这是她们自小玩惯了的游戏，就是“猜猜我在说什么”，大丫看懂了，妹妹说的是，“快装晕，就不会有人打我了。”

    大丫看懂了可却没有明白，为啥她晕了就不会有人打四丫了，四丫已经带着哭腔叫起来，“大姐，大姐，你怎么了？啊，二婆婆把大姐打死了！”

    大丫一听不装晕不行了，四丫这么胡闹，她不装晕行吗？再不装晕，四丫恐怕就真的挨打了。她身子一软，倒在四丫身上，四丫哪里能承受住她的重量，顺势坐在地上大哭。

    众人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万氏蹿得最快，一摸还有气儿，松了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张二婶也吓了一跳，她上回骂死了光棍娘，光棍娘是第二天才上吊死的，还可以推说是跟她无关。现在大丫就这样倒在她眼前，这情景挺吓人的。

    她是想来为小兰出一口气，可没想着要弄死谁啊。再说了，小兰到议亲的年纪了，要是真弄死了大丫，那名声可就太不好听了。

    最让她冒火的是，四丫还在问，“娘，为什么你们看着大姐被打，都不吭声啊？明明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和小兰姐姐打架的。娘，我们没有错，错的是小兰姐姐。她为什么没有事？”

    一声声稚嫩的诘问，让万氏和张三郎无言以对。万氏扑在大丫身上，泪水掉了下来，“大丫，你醒醒，快醒醒啊！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娘不应该看着你被人欺负啊，你别吓娘了，快点醒来，以后娘再也不让你被人欺负了！”

    万氏哭得真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四丫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以为大丫真的出事了。

    希望万氏是真心这么想的，真的能够挺起腰杆来，再也不让外人来欺负她们，再也不要一味的默认张老太的做法，任由她们被张老太搓磨、轻视。

    张二婶上门来挑恤，本来张老太可以据理力争，可是张老太让步了。若不是张老太的态度，大丫也不会这样自打耳光。而万氏，却从头到尾只当布景，不曾为她们姐妹俩辩解过一句。

    四丫很不满意，哪怕杨氏，平时老看她不顺眼，平时老挑她们的刺，可关键时刻，杨氏也知道团结一致对外。

    虽然说杨氏战斗力弱爆了，三句两句就被张二婶骂得败下阵来，可这表现也比万氏好多了。

    不行，万氏就是应该吓一吓，让她反思一下，不能老是这么包子啊，不然，难免有一天大丫真的会出事。

    当娘的都会护住孩子，可万氏怎么就这么软弱呢？可能她这辈子最大的抗争，就是顶着婆婆的压力留下了自己吧？

    四丫这样想着，一面恨其不争，一面又感恩万氏的恩情。包子一般任人揉捏的人，偏偏在留下她这件事情上无比固执。

    只希望万氏以后会有所转变吧！四丫真的不想回忆这几年来跟着一个包子娘过的日子，别提有多憋屈了。

    以前她太小了，说话也没有份量，现在真的要发挥下自己的优势，就算不能像那些活得风生水起、无所不能的穿越前辈一样，可也不能太窝囊了不是？

    在一片混乱中，总算有人想起去请大夫。四丫一想，大夫一来，可不就把大丫装晕的事情给捅出来了吗？

    于是她也扑到大丫身上哇哇大哭，趁机在大丫耳边悄声告诉她该醒来了。当大丫睁开眼睛时，万氏失而复得，一阵后怕，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抬起眼来，一双隐含着恨意的眼睛在人群里搜索着张二婶的身影。

    她没有看到张二婶，却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色衣服，颧骨老高的花娘子。花娘子正拉着四丫的小手，“可怜的小娃儿呀，当时要是跟了我，怎么会受这种罪呢？哪有当娘的这样看着女儿让外人欺负呢？啧啧，万氏，你盯着我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怎么着，老杨头的银子和金元宝花光了，就不待见人家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