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郎被孩子们三言两语弄得无言以对，他转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万氏，那意思是在说，“你还看热闹吗？还不赶紧来解围？”

    看见张三郎那无措的小眼神，万氏感觉有些搞笑，她咳了一声道，“好了，不要管那条蛇有多大了，反正再大，你们的堂兄弟也不是蛇。都坐好，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讲完呢。刚刚我说到哪里了？”

    大丫三丫二丫：“嗯？讲到农夫与蛇？”

    四丫提示道，“女人出嫁要靠娘家出头。”那架式，像个认真倾听的小学生。

    万氏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四丫听得最认真，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女人出嫁要靠娘家出头，所以，以后不要跟虎儿英儿几个抢东西，要不你们以后就没有娘家啦!我说的不仅仅是鸡蛋，就是别的什么肉啦，桂花糕啦，只要你阿奶没有分给你们，你们就不要去哭闹，知道没有？”

    孩子们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下头，唯有四丫纹丝不动。

    “我要讲的第二点，就是这母凭子贵。还是说那花娘子吧，为啥她脖子抬得高……”

    “因为她有当族长的亲兄弟！”三丫这回抢答了，说完得意地瞟了四丫一眼。

    看，她也是聪明的孩子好不好，家里不是只有四丫一个才聪明的。四丫撞上她孩子气的眼神笑了。

    “错!不仅仅因为她有当族长的兄弟，更因为她的肚子争气，生了九个儿子，而且个个都坐得住，养得好，活蹦乱跳跟那小牛犊子似的。都说母凭子贵，一般女人生了个儿子就算是在婆子站稳了脚跟，她足足生了九个！那腰杆子能不硬？她婆婆敢对她不好？九个儿子的目光都能杀死人了！”

    三丫若有所思，“原来娘还没有站稳脚根呀。”

    “啥？“万氏想到花娘子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一时间走了神，也不知道花娘子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竟然有那么大的福气。生了九个孩子的人不是没有，但个个能养得活得就少了。不说别人了，就她自己才生了四个，也没能把四丫养活，刚落地就没气了。

    不过，现在养着的四丫也很好。万氏默默地想，没准是她的四丫又转回身来找她了。

    “她没说啥，小孩子胡说哩，你别管她。我又没嫌弃你生不出儿子，反正有大哥二哥在前头顶着呢，咱张家已经有后了。”张三郎有些紧张瞪了三丫一眼，这个小毛孩子乱开口说话的，不知道她娘最难过的就是没有生儿子吗？

    “那要是没有大哥二哥，你还是嫌弃我不能生儿子的是不？”万氏抓住了重点，把张三郎问得张口结舌，“这怎么可能呢，我是三郎，怎么可能没有大郎二郎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大哥二哥都没有生儿子的话……”

    “哪里有什么如果，明明大哥二哥都生了儿子了，怎么可能没儿子呢？”

    看到万氏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四丫心里偷笑，古往今来的女人都这样，喜欢问这些问题。万氏在婆婆面前虽然伏低做小，可和三郎是恩爱的。若是放在她来的那个年代，万氏或许会是问“你先救我还是救你妈”，那张三郎就更加懵。

    不过，又歪楼了。四丫对夫妻俩歪楼的本事已经习惯了，他们不是要教育孩子吗，总能三句两句，就歪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娘，生儿子那么重要，那你怎么不努力生儿子呢？”

    万氏被四丫一问，脸涨得通红，“谁说娘不努力，娘努力过了，可就是没能生。这，这都是命啊。”

    “娘，那你跟我们讲的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啊。靠娘家兄弟，我们姐妹娘家又没有亲兄弟；靠生儿子，谁知道以后能不能生儿子啊，生儿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又不是女人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其实现代科学早已证明，生不生儿子，男人的染色体起决定作用。但是这些话四丫不可能跟万氏夫妻俩说，跟这些古人她解释不了。

    夫妻两个看着还扎着双丫的小女儿，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讨论生孩子的话题，而大丫二丫三丫，都低着头盯着脚尖，耳尖有些红一时间有些后悔，跟孩子们说这些，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讲什么生儿子啊！都是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她们懂什么是生儿子啊？

    万氏心里暗骂自己混蛋，这些，应该是在女儿们出嫁的前一天，跟她们讲才是。

    万氏夫妻的脸色变幻莫测，四丫以为自己戳到了万氏的伤心点，可也只能继续讲下去，“要按娘的说法，我们姐妹几个，出嫁以后都会很惨。可是爹娘想过没有，为什么要把期盼放在别人身上呢？夫妻过日子又不是打仗，干嘛老想着有娘家兄弟撑腰、出头呢？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没有兄弟，又有什么要紧呢？”

    “要说生儿子，没儿子又怎么样，娘，我们几个都会很孝顺你的啊。那村东头的瞎眼太婆，她有五个儿子，可没有一个养她的，她不是只能一个人住在破茅屋里面嘛？”

    “爹，你说对虎儿哥哥猛儿哥哥他们好，是为了我们姐妹以后出嫁了过得好。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几个都在长身体，却没有东西吃，我们的身体能好吗，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吗？”

    “你胡说什么呢？”万氏想要来捂住四丫的嘴。可张三郎却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怎么就不能平安长大了？”

    “没吃没喝的，怎么平安长大呀？就算平安长大，大姐她们这种身子，瘦得跟竹杆似的，这种身子不整天吃药就不错了，还能生儿子？我听说，会生儿子的女人，都得像花娘那样，屁股大腰细，嗯，还有……”

    万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大丫她们这么瘦弱，以后恐怕生不出儿子来呢？对四丫怎么知道的这些，她已经无力去追究了。她转头瞪着张三郎，“你听见四丫说的没有？你还没有一个孩子考虑得周到！你对几个侄子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你是不是亲爹呀？

    把你那套都收起来，大房二房那几个，他们是不是蛇我管不着，可我得让孩子们有鸡蛋吃！不然，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