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帮忙(中)(1/2)
作者:大江歌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边的酒家小店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郑红旗小心地避让开自行车、摩托车,在七中队门口的小街旁停下车,并未熄火,摇下车窗玻璃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伸臂喊道:“蛋皮子,蛋皮子!”

    七中队门口一个正在吸烟、身材矮小的中年人一怔,等看到下车的郑红旗,马上摇头摆尾迎了上来。门口的一男一女也注意到郑红旗,翘首望了半天才迟疑地挪步上前。

    “郑队长,”被叫作蛋皮子的中年人哈腰帮郑红旗打开车门,脸上堆满了甜蜜的佞笑道:“郑队长贵人临门,不知有哈贵干?”

    郑红旗丢了包烟给蛋皮子,笑骂道:“贵干你个脚鱼,你不看看这前后堵的,倒有个停车的地方,还不给我找地儿停好车。”

    蛋皮子利索地钻进驾驶室,嘴里继续磨磨叨叨:“瞧郑队长说的,开始我不是没看见嘛,这点小事还要您老费神,这不有我直接操办了,您老可是干大事的人,眼前的杀人案没你出马,有戏吗?肯定不成。得了,我这就把车停到前面财政局地库里去,顺便从里到外洗一遍,那不是我夸口……”

    被人恭维总是舒服的,郑红旗背着手笑眯眯地接受了蛋皮子的吹捧。

    老九的身份现在叫协警,还被纳入区里“4050”工程范畴,之前叫联防队员。老九已经在公安局里混了将近二十年了,在有些老百姓看来,他办起事来有时还真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蛋皮子实际上姓熊,至于这个绰号,应该说还是很形象的,试想一个黑皮蛋似的枣核头,满脸的老公褶子,褶子缝里不时钻出几根不直不弯的黄须毛,你说哪像个啥?卵蛋皮呗,还能是个啥。

    按照正规定义,联防队员应该是在公安干警的组织、带领下开展巡逻执勤、堵卡、守候等预防和制止违法犯罪活动,配合公安派出所维护治安秩序的一群人。既没有侦查权、审讯权、处罚权,也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权力。一般来说,只有公安机关、检察机关才具有这样的权力。治安联防队员可以协助公安机关调查,但在协查中的拘禁、暴力行为与罚款显然是违法的。说起这个治安综合治理体系中的治安联防制度,嘿嘿,说它好处多坏处少吧,可全国真没少出事……

    郑红旗正想着蛋皮子绰号的由来,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他猛一惊,回头才注意到一男一女礼貌地含笑站在身后,不由宁神眯眼仔细打量一番。

    这含羞带臊、行将中年的女子该是俺的初恋祁晓红了,快二十年不见,你不能不感慨岁月这把杀猪刀的威力——郑红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上下利索的名牌不错,但腰粗了,胸大了,面皮上粉敷炭瞄,一身暗香荡漾,眉宇间也写满了成年后的自矜和疲惫,自有一番少妇熟女的神韵和状态。

    快二十年不见,郑红旗、祁晓红四目相望,心潮起伏,一时间大家都不知怎么开口,从何说起。

    旁边被忽视的男子皱着眉头很不耐烦,踱来踱去只等着这对加起来快八十岁的两公母尽快脱戏,可这两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桂花树的苍穹星空下,入戏太深难以自拔,浑然不觉第三者的存在。被忽略男子拉拉括挺的领口,无可奈何只好做回“式微式微胡不归”的恶人,嗯嗯清嗓子以示抗议。

    郑红旗的好梦突然被人打断,撩眼角瞥了一眼讨厌鬼,这不是祁晓红的弟弟齐晓波嘛,十多年没见眉清目秀的小家伙怎么长成了头混毛猪?郑红旗估摸他的腰围至少得有四尺二三,叠层下巴,古龙香水。不过人靠衣服马靠鞍,老小伙子和她姐姐一样,从外往里一身名牌,得亏阿玛尼没出内裤,要不还不得和超人一样,内裤外穿才显出真我的风采。同时,郑红旗的心里庆幸不已,还好是齐晓波,这要是祁晓红的老公,自己真会现场失态出丑,人家不起疑心才怪,那还不如不来。

    望着一身名牌、熟悉又陌生的祁晓红姐弟,郑红旗呵呵一笑,做人做事的谨慎和分寸刷地又回到原位,人家不过是找你办点事儿,你个小警察还玩什么“春潮带雨晚来急”不成,也许在人家眼里,你就是那个啥A与C之间的东西。郑红旗撸了撸发烧的脸皮,重新挂上职业笑容,向齐晓波问道:“咱侄子怎么样了?”

    同样不好意思整理情绪的祁晓红心头一暖——咱侄子——即便是句客气话,她也心领了。

    齐晓波一副姐姐偷人吃了亏、不依不饶的样子,阴着脸简要解释到他姐夫有急事,很快会回来。他侄子和对方家人刚到七中队不到一个小时,被打学生的妈咪现在像母老虎一样守在中队门口,不让他们进去,说以防打扰警方办案;被打学生的爹地疯狗似的在中队大厅里窜来窜去,明显是吃了饭更有力气,口口声声叫着这事没完。

    郑红旗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淡淡问了句:“你那姐夫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抬脚便往七中队门口走去,心说一身名牌,人家不敲你敲谁?你们生气不跟来才好呢。

    心思刚转回孩子身上的祁晓红听话听音,一个“那”像刀子插在她心窝,她狠狠剜了还在发呆的弟弟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齐晓波说的还真没错。灯火通明的七中队大厅门口戳着一个庞大的少妇,春天里还穿着件大红的皮草,远看活像个母金刚,叉着腰堵住大半个大门。

    郑红旗好像没看见母金刚,一步没乱稳稳走近大门。

    “怎么着?还找了帮手来啊!我告诉你我们站在理上,你们就是找了公安局长来也不管用!敢打我家孩子,也不撒泡尿照……”

    郑红旗架着母金刚的胳膊,稍一用力把她推到旁边,她马上像被捅了一刀一样杀猪似的怪叫起来。正坐在大厅联排椅子上的一个瘦小男子咋咋呼呼冲上来,隔开郑红旗和老婆,手拿一款新手机,仰着头向上伸出指头戳点道:“干什么?干什么?公安局里你们都敢行凶不是,你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哥是谁不?老子玩你还不是玩死一只蚂蚁……”

    郑红旗移开他的手指,打断他的话不疾不徐道:“你是谁拿身份证出来,你哥是谁问你嫂子去,你老子在族谱上有名有姓,要不我拿给你看看?”

    瘦小男子被“骂”得一时找不到北,又瞧瞧金刚眼暴睁的老婆马上又恢复了勇气,弯过大拇指指指自己,声嘶力竭争道:“我是政协委员,我哥是北郊区委书记,你敢动我们一根指头,我就教你全家……”

    “我是刑侦大队的警察,来处理公务。这里不是你家,你敢在这里胡闹,我有权利把你留置审查!”郑红旗一口气高音喊道,“狮子吼”震得大厅里的玻璃嗡嗡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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