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兰皙慢慢地又有了知觉，又冷又饿，浑身疼。她听说过，落水后死亡，只有少数是直接淹死或者呛死，更多是被活活冻死。淹死或呛死的时间相对较短，因而痛苦也比较少，而被慢慢冻死，则意味着在赴死之前，需要经受更残忍的身体折磨和内心恐惧。她还记得《泰坦尼克号》中那些绝望的眼神，那，虽来源于历史真实，但终归是电影镜头，可足以给观众强烈的震撼。而此刻，她正真实地经历着这种绝望。但，她依然给自己鼓劲：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我一定能游到岸边，一定能坚持到有人救我！绝不放弃，绝不放弃，绝不放弃！

    她又开始奋力划水，一只手紧抱那根救命的木头，另一只手开始向前伸。突然，她的手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冰凉的、软绵的、纤细的，天啊！是一只人的手！而且应该是一只女性的手！

    周围一片昏暗，水面一望无边，黑夜马上就要降临了。兰皙害怕极了，那大概是一只死者的手吧？是一具不知什么时候死了的女尸漂浮在周围吗？她是和自己一起落水才死了不久，还是早前就死了？或者是尸体已经被冲刷腐蚀得不完整了，仅仅漂过来单独的一只手吗？

    兰皙本能地想甩开那手，但明显，她已经力气不足，她的手甩不出去，并且，隐约地，那只手好像也抓了一下她的手！

    “啊！——”兰皙突然力量爆发喊了出来！

    特殊危急关头，女性的喊叫往往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魔力！

    “啊！——”凄厉的叫声划过昏暗的天空，在无边无际的水面回荡……

    “啊！——”

    这叫声，太瘆人，太凄惨，太震撼，太绝望！兰皙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何这般恐怖彻骨，她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吗？！

    不对，这叫声，似乎并不是刚才自己呼喊后的回声，那似乎是发自另外的方向，对，就是刚才抓住手的那个方向！

    兰皙终于回过神，那肯定是同样一个在水中挣扎的女子，在突然抓到她的手的一瞬间，和她做出的相同的反应而发出的相同的叫喊！

    “喂！你还活着吗？”兰皙用尽力气朝那个方向喊。

    “喂！”有个微弱的声音发出了回应。

    兰皙用尽全力伸手朝那边划水，使劲，再使劲，她终于再次触到了那只手，这一回，她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手，抓得那么兴奋，那么喜悦，那么亲切，那么充满了希望！她也真切地感到，所有这些感受，那只手也在回应给她同样的信息！兰皙突然激动得想哭。

    两个人终于靠近了，微弱的光线下，兰皙隐约看到那个人的另一只手也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块木板，比她手里的这根木头面积大些，但是也薄一些，还好，这样两个人都可以漂着，不会下沉。有了同伴，恐惧感随即减轻了不少。雨停了，天空开始呈现点点星光。兰皙模糊地看见，那个女孩的眼眸很清澈，五官很精致，应该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

    她们试图互相再靠近些，但突然间，一股暗流形成了漩涡，将两人迅速裹挟着向某个地方冲去，两个女孩本能地抓紧了对方的手，同时不再做任何无意义的挣扎，谁也不说话，保存体力，就这样随波而去，心中默默祈祷：我们不想死，我们要活着！

    两只紧握的手逐渐开始有了温度，有两股力量在此传递、交汇，这种默契，没有过共同生死经历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虽然她们才刚刚认识，不，还不算认识，她们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年方几何、来自何处，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这种境遇下，两个女孩绝对是同心同德，宛若合体。

    兰皙感觉到那个女孩好像快要睡了，她懂得，方才她也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此刻，天已经黑了，温度更低了，水中的不确定因素更多了，危险更严峻了，绝对不能睡，任何一个人的睡着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兰皙绝对不能看着这位来之不易的同伴再离开自己。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抓了抓女孩的手，示意她不要睡，女孩马上强打精神，坚持着不睡。下一回，兰皙困得累得就要睡过去时，那女孩也同样叫醒她。就这样，不知互相叫醒对方多少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们似乎被冲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脚底着陆了。

    终于不用再漂浮了，两个人心中涌出一丝喜悦。但很快，她们也明白了一个更严峻的事实：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会不会被人发现，黑夜已经笼罩，她们又冷又饿，没有食物和衣服，无法补充体力，她们很可能就被困在这里，直到死亡。

    兰皙开始不停地思考。这里好像是个山洞，用手敲一敲，头顶和四周都是实的，洞内很窄，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并排通过，洞很深，她们是被水冲进来的，说明一个洞口肯定是在水中的，那么，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洞口通往地面呢？可是，眼下这里一片漆黑，就算想找洞口，既看不见且没力气，大概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尤其是太冷了，简直快要冻僵了。

    兰皙先打破了沉默：“我叫兰皙，今年19岁，刚参加完高考，和同学出来旅游，没想到翻船了，也不知道我们一起来的另外三个同学现在怎么样了。你呢？”

    “嗯，哦，喔……小女子兰芝，年方亦一十有九，庐江郡人士。”

    “你，你不是掉水里把脑子吓坏了吧？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怪怪的！还是看什么电视剧看多了？玩网游上瘾了？”

    “姑娘方才所言，小女子听不甚懂。”

    “你，你究竟怎么回事啊？算了，估计是受刺激了，先不跟你说了。总之，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找到出口，再在这里待下去，咱俩不是冻死，就是得饿死。你说，这么凶险，咱俩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咱俩都能活着出去，以后就一辈子都平平安安了。说心里话，我刚摸到你手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吓我够呛，你握我手的时候，我真太高兴了！你说，咱俩能这么认识，真不是一般的缘分呢！等你脑子恢复正常了，我要和你好好聊聊，咱俩这是生死之交啊，一定得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说对吧？”

    “兰芝能与姑娘相交，不胜欢喜！姑娘与我同岁，不知孰为姊孰为妹？兰芝颇感今日缘分堪奇，甚当珍惜，愿即刻结为金兰。兰芝生于三月初七，不知姑娘生辰几何？

    “我说了，愿意跟你交朋友，可你不要总这样跟我说话好吗？幸亏我文言文学得还不错，换了别的同学，非被你折磨疯了！你这神经错乱到几时方能恢复？嗨，我怎么受你传染了！我是说，咱俩做好朋友吧，我是1996年4月24日出生，你3月7号的生日，就是你大一点点了。不过你是不是看古装剧看多了，现在谁结什么金兰啊？谁比谁大几个月都没什么了不起啊，我叫兰皙，姓兰，玉兰的兰，白皙的皙，你也姓兰吗？哪个兰（蓝、栾）？姓兰姓的人不多，说明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为姊刘氏，名兰芝，建安元年生，17岁嫁与焦氏，与夫君情谊深厚，怎奈婆家妇难为，已求遣归。然兄嫂不容，逼迫再嫁。因与夫君相约，生不为夫妇，死亦永相随。遂投池赴黄泉，未想与贤妹相遇，时也，命也！”

    天啊！她是《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她，穿越了？

    或者，我，穿越了？

    崩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