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兰芝的金钗(1/1)
作者:历利
    建安20年(公元215年),庐江郡。

    兰芝主动请辞,回娘家去了。焦母大喜,立刻张罗给儿子续弦。东家有好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焦母早就惦记上了。以前只是拿罗敷来激一激儿子,挑拨儿子别对兰芝那么热乎,一回家就往媳妇屋里钻,把老娘晒在一边儿!她有事没事就夸罗敷,也让兰芝心里有点数,别以为自己多漂亮,把焦仲卿迷得什么似的,人家罗敷也是个大美人儿!这回她总算自己识趣,主动给佳人儿让位了!

    这天一大早,焦母之前托的媒人就来了:“老夫人哟!不是我不卖力帮忙啊,凭我这一张不烂舌、两行伶俐齿,从来就没有说不成的媒。可人家罗敷一听说那兰芝是被你逼走的啊,说什么也不敢当你家儿媳妇!”

    “什么!是谁打了包票能帮我们仲卿娶罗敷过门儿的?我给你的银子都够娶仨媳妇的了!你跟人家咋说的啊?谁说刘兰芝是让我逼走的了?是那个小狐狸精嫌我们家仲卿在衙门里做事忙,哄她的功夫少呢!还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我眼前晃,成心惹我生气!你再去给我说清楚了,就说我家儿子马上就能当大官了,保她秦罗敷跟着风风光光!”焦母厉声对媒婆说道。

    那媒婆口才也不赖:“那兰芝,老夫人您瞧不上,可在咱这儿也是出了名的招人儿喜欢,刚回娘家就排着队地来求亲呢,我再说她不好,人家也得信才行呢!那秦家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您要想娶罗敷当儿媳妇,也得拿出点诚意才是吧?”

    “诚意我肯定是有十二分!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只要秦家答应了,我就再给你加二十两银子!你说,要我怎么做秦家才能感到有诚意?”

    “这要我说嘛,兰芝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您老恐怕得辛苦亲自去趟秦家了,把话说清楚了。总得让人家罗敷看出你是个好相处的婆婆是吧?至于那见面礼儿——秦家啥没见过?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贵贱不说,怎么也得是件稀罕物!”

    稀罕物——焦母马上想到了那只金钗。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金钗,那是焦母娘家传了几代的荣耀。那只钗的来历可是太大了!

    当年高祖皇帝看上了能歌善舞的薄姬,从各地挑选来最好的首饰工匠,又派出几路得力人马,从全国选得上等纯金和最好的珍珠、玉石、翡翠等,用了一年时间,才做成了这只钗。薄姬生了儿子代王刘恒后,封了夫人,并赐给她这只金钗。后来,聪明的薄夫人韬光养晦,为了躲避吕后迫害,就是用这只钗划破了脸,以示自行毁容不与之争宠的决心。再后来,薄夫人的儿子刘恒成了汉文帝,那钗自然更跟着价值连城!

    至于后来怎么到了焦母这儿,那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段家事。只是世事变迁,她的娘家已不再是往日的风光,但也正因此,她才更需要依靠那只钗来维持她内心的尊严和优越感。

    她早就后悔当初不该让焦仲卿把那钗送给刘兰芝。早年大儿子焦伯君成亲时,她嫌大儿媳妇家地位不够显赫,自然不会给她。后来大儿子死了,媳妇也改嫁了。

    到了娶兰芝的时候,焦家虽家底尚在,但要想让兰芝家高看他们一眼,不拿出点真玩意儿怕是不成,于是一狠心,她让儿子把这只钗送上了。当然兰芝不知道这只钗的来历,只是看到金钗的用料和做工,就猜到是仲卿花了好多心思和钱财为她选的,所以格外珍惜。她一直戴在头上,晚上睡觉也要放在枕头边,片刻不离身,因为那代表了仲卿的情意。兰芝哪里知道,这只钗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故事了。而婆婆每每看到她戴着当年薄太后的金钗在她眼前转,心里怎能不愤怒、厌恶至极!

    现在,焦家的形势更加走下坡路了,要保住焦家、尤其是自己母家的尊严体面,绝对不能任由刘兰芝“炒了婆家的鱿鱼”,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给儿子娶回一个比刘兰芝更漂亮、更年轻、更贤淑的黄花大闺女,方不辱她的门楣!

    听说刘兰芝已经要改嫁给太守的公子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娶新媳妇进门,否则脸面何在!所以,即使花血本也要在所不惜!第一步,就是要拿出一样能镇得住秦罗敷的见面礼,这礼物非金钗莫属。

    焦母记得刘兰芝来辞行时,说把贵重东西都留在焦仲卿的屋里了,连刘家的高档陪嫁也没带走。当时她恨不得不再看刘兰芝的东西一眼,看了就能想到刘兰芝那张骄傲的、让她羡慕嫉妒恨的脸!这回,她必须得亲自进那屋去找,让下人去她怎能放心?能否维护住她家几世的面子,成败在此一钗啊!

    找得她满头大汗,那些不想看到的,一一让她恶心了一遍,唯独没有那只钗。焦母发火了:“丫头,立刻传我的话,让管家派人去衙门里请少爷回府!”

    焦仲卿自从兰芝走后一直没回家住,怕睹物思人,更不想听母亲唠叨他再娶,他要等母亲气消了,或者哪天母亲良心发现想到兰芝的好,再重新去把兰芝接回来。这会儿家里派人来请他回去,他还以为母亲回心转意了让他去接兰芝,就满心欢喜地立即请了假,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不肖儿!快说,那只金钗哪去了?!”

    焦仲卿一眼看出气氛不对,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金钗,我让兰芝戴走了。”

    “你敢让那贱人带走我家的金钗?谁给你的胆子!你可知那金钗的分量?岂是那个狐狸精配戴的!别废话,立刻、马上去给我要回来,我要用金钗给你娶秦罗敷回来做新媳妇!”

    焦仲卿哪能去要,但反驳母亲也是他万万不敢的,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焦母最看不上儿子这副闷闷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你早有个麻利爽快样儿,也不能惯得刘兰芝那个贱妇张狂!

    “去,取家法来!”焦母大声喝道。

    下人们哪敢违背,应声取来了家法,一下、两下、三下……焦仲卿疼得满头大汗,手心渗出了血迹,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少爷!老夫人!不好了!少奶奶——啊,不,刘兰芝小姐跳水自尽了!”

    “什么!”焦仲卿母子异口同声喊道。但,这喊声的感**彩却截然不同。

    焦仲卿急坏了:“人怎么样了?救上来没有啊?”

    “没出息的东西!给我闭嘴!到现在还敢惦记着那个贱人!人死了好,我巴不得那个小妖精早点死了干净!那金钗在哪?是戴着跳水了,还是留在她娘家了?儿子,去刘家给我要回来!今天不把金钗给我拿回来,就别再回来了!还不快去!”

    焦仲卿也想快点儿去看个究竟,兰芝还能不能救活?他飞身上马朝清水池飞奔。

    水池边围满了人。有询问的,有议论的,看样子人还没捞上来。

    “听说刘兰芝头上戴着的那个金钗,是高祖皇帝时候的,大有来历呢!”

    “别瞎说,怎么可能?三百多年了,怎么可能跑到刘兰芝这儿?”

    “那可说不定,刘家祖上还是王爷呢!”

    “但我听说那金钗是焦仲卿送她的,焦家能有那么大的来头?焦仲卿不过是个衙门里的小职员啊?”

    “是呗,凭刘兰芝的身价,怎么就嫁给焦仲卿了,还被人家折磨得自杀了?”

    “要我说,刘兰芝真傻,都嫁给太守的公子了,要家势有家势,要人物有人物,她那个前任恶婆婆要是知道了鼻子还不气歪了,她还跳什么水池啊?”

    ……

    人,还是没打捞上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