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身世(1/2)
作者:鱼浪人
    下了半夜的冬雨在清晨时停了,只是雾气极重,冷风嘶嘶的吹着。

    柳月兰往市区一路狂奔,双目血红,眼神凝滞,一身污秽破旧的棉衣,散发着恶臭,蓬乱的头发不住的往下滴水,却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水。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路人见了,尽皆投来异样的眼光,纷纷避让唯恐不及。

    她记得自己要去那里的路,也记得那栋本市第三高的欧式风格大楼,但他从未因为生活困难而动过一丝去那里的念头,纵然是儿子病重之时也没有。

    但此刻她恨自己,恨的入骨,她应该早些去那里,她知道如果告诉他,他们的孩子生病了,他一定会帮孩子治病。如果不是因为她执念太深,宁死不去见他,那云儿可能就不会死!不!不!不!云儿还没有死,云儿还有救!她一直不肯接受云儿已死的事实,不断的在心里欺骗自己,以至于她真的以为云儿还没死!

    一个人,要伤心和害怕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将自己都骗得过!

    张云是多么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妈妈苦,妈妈没钱,发病了也强忍着,直到病倒昏迷在垃圾场内才被妈妈发觉,并强行将他送进医院。

    柳月兰是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她抗婚逃跑,还未婚生子,极端败坏门风,所有的亲戚都以她为耻。现在听说那来历不明的野种快死了,他们似乎还幸灾乐祸,认为是上天报应罪有应得,更别提借钱了。但柳月兰为了给孩子治病,还是偷偷跑回老家去求过父亲借钱,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分钱都没借到,得到的只是无尽的谩骂和唾弃。说是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滚的越远越好,最好两个都曝尸荒野让野狗吃了。还被两个哥哥趁夜里无人时将她抬了扔在村口,并警告她永远不许回去。

    张云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苦的人,有妈妈在,他就永远不会觉得苦;妈妈又是世上最坚强的人,有妈妈在,他就永远能挺直腰杆;妈妈还是世上最慈爱的妈妈,有妈妈的爱,他就永远觉得幸福;妈妈也是世上最智慧的妈妈,虽然过着最艰辛的日子,也挡不住她参悟人生最本原的真谛。

    从意外怀孕的那天起,柳月兰就从未想过要把孩子打掉,虽然她才十九岁,未婚生子的非议和骂名可能重于大山,会压得她粉身碎骨,但她不怕,因为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她恨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但她更爱他,她不相信他不爱她,他的离开肯定有隐情。

    这些年,她带着孩子四处奔波,终于在这座东方最繁华的大都市找到他的所在,当她立在那栋华美的欧式建筑前许久之后,并亲眼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但又突然决定不再去见他,并在心里发誓此生不再见他。

    爱与恨,一线之隔。

    住进医院后,张云慢慢得知自己的病治愈的希望很小,至于小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也不在乎,总之不能再因为这点渺茫的希望让妈妈再受更多的苦。于是张云暗暗决定,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将要痊愈,可以出院了。于是他强忍病痛,装出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在妈妈面前表现的食欲旺盛,以至于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奇迹,在医药费多次告急之后,院方也很愿意选择相信他可以出院了。

    于是,张云就回到了家里,回到租住的那间破败的土砖房。

    可是,他是血癌晚期啊,全球治愈的几率也不会超过1%。他强忍着吃下去的食物,由于身体无法吸收,经常有呕吐感,他就借口上厕所吐掉,柳月兰虽觉得异样,却也没有发觉。

    回到家里,张云仍旧“表现良好”,妈妈很是高兴。

    谁知刚过了一个多月,他就突然陷入重度昏迷,在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之后,柳月兰还是凑不到住院费,医院也劝她放弃治疗,她万念俱灰,甚至第一次动了去找他的念头。正当她横下心准备去找他的时候,张云却在第三天意外的苏醒了。而且一醒过来就“表现良好”,能吃能睡,其实他从未睡着。

    柳月兰在熬了四个日夜之后,在儿子近乎哄骗的安慰下,才肯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

    柳月兰心急如焚,因为她已经成功的说服了自己,自己的孩子还有救,只要有钱,只要送到最好的医院,就还有希望。她边跑边拦出租车,甚至跪下来求那些停在路口的摩的,但始终没有一辆肯载她。大家见她那副形容,都以为是精神病人,就算不是精神病人,姑且不说车费,她一身恶臭,也无人肯载她,又或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取胜。

    纵然如此,柳月兰还是不放弃拦车,不放弃求人,在她看来,哪怕是争取到早一秒去医院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柳月兰一直跑啊跑,感觉世界忽而一片喧嚣,轰鸣的车流声、喇叭声,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噪响,吵得她头痛欲裂;时而又一片死寂,眼前一片灰蒙,看不清路在哪里,自己要去向何方,只管拖着麻木的身躯,不停的拼命往前狂奔……

    前面是一棵钢铁高压线杆,正突起锋利的棱角——不可能有人来提醒她,尽管无数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仅仅是好奇而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去理会一个“精神病人”——她飞奔着径直撞了上去,冰冷坚硬的钢铁毫无动静,而她的额头血流如注,她重重的滚向道牙边,昏迷了。有路人驻足观望,却无人过来探看。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如恶鬼入梦般惊醒,浑然不顾疼痛和流血,起身继续往前跑。

    直到接近正午的时候,她拖着血肉模糊的躯体,终于到达那栋华美的欧式大楼前,并不顾一切的往楼里冲。纵然是衣冠楚楚的正常人,只要不是保安熟识的内部人员,进出这栋楼也得报名登记。她这副恐怖的形容,岂能直接进入,但她根本不理会保安的高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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