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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卫兵陡然背后一凉,连忙转过脸去正视前方。

    崔季明眯了眼半天都没看清那好似熟悉的卫兵究竟是以前哪位好伙伴,就差点被绊了一跤,殷胥抬手一把抓住她手肘,低声道:“别到处看。小心点!”

    崔季明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入帐内。

    连带耐冬在内的一帮人,差点让帐内的味儿给顶出来,几十上百大老爷们带满汗臭脚臭的捂在帐内好几个时辰,的确是如此酸爽。崔季明就跟没事儿人般屏息走进去,殷胥也面无表情强挺着跪坐在贺拔庆元仅留下的西侧客位。

    贺拔庆元一路而来虽满身疲惫,眼睛却明亮。而下头坐着的诸位将军、校尉更是面上难掩激动。显然在殷胥他们到来之前,贺拔庆元已经与他们叙过旧,这些凉州大营的老兵见到贺拔庆元平安归来,自然那份激愤也被喜悦冲走大半。

    贺拔庆元道:“如今战事紧急,老夫为司马大元帅,命甘、肃二州集结中军与右军,留左军待命各自营内,各军打散却不混编,兵分三路,向伺犴反击!”

    他踏入帐内最中央的地毯上,上头却不是崔季明之前看了六七年的老牛皮地图,她几乎看不清楚,却听到了贺拔庆元道:“这是根据一位游|行西域的高僧绘制的地图而制出的新地图。端王殿下,你看这地图可感受到有何不同?”

    殷胥正被眼前的“地图”震惊,却不料贺拔庆元突然发问。他早已做好了旁观的准备,代北军已然和殷姓有了裂痕,他来了凉州大营也不过是遭人白眼指点,却不料贺拔庆元好似是想要表现出和殷姓的某种“合作”“友好”的表象。

    明明这样可能会让他在军中失去一部分人心,但为了大局考虑,仍然选择暂时将那部分不公吞下去,暂且将裂缝糊住,想先将眼前的仗打赢()。

    殷胥心中陡然对旁人给贺拔庆元的尊重有了实感。

    殷邛仿佛总在给自己辩解:“我身处高位,这些猜忌与伤害,是我为了大业的难免。”

    然而贺拔庆元却用行动在诉说:纵然身处高位,有些人也不会丧失了原则。

    而崔季明就是被这样的人教育着长大,年纪轻轻也可抛掉情感去做正确的事情,纵然知道顶着天的滋味绝不好受,却仍然站了起来。

    他心下有些感动,道:“尝闻光武帝‘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未曾想到真的能见到如此雄伟的山川复刻在眼前。‘虏在吾目中矣’说的便是如此罢!”

    眼前正是一块巨大平整的深青色山石雕刻出来的“地图”,东西自西州至朔方,南北自兰州至乌兰巴托。山脉高低错落不同,其中崖口、山脊、全被极其精细的雕刻而出,大泽、蒲昌海均下凹后以漆料填充。再加上西域地面环境不同,对行军影响也极深,其中沙漠地域涂黄、植被为绿、石地为红,大风地区又以蓝漆标注风向,几乎事无巨细的展露在这中央的巨大石台上。

    贺拔庆元笑道:“正是如此,虏皆于目中!据前方探子来报,颉利可汗病死,伺犴派两万精兵返回突厥牙帐,目前应该已经到达。伺犴如今按兵在居延海南,他为了饮马,自然将营帐排成狭长,在张掖河一侧。张掖河夹在突厥境内山脉与祁连山之间,位置虽不算太好,但他显然是也在提防自己的背后。”

    归德大将军康迦卫道:“若颉利可汗已死,那小皇子贺逻鹘,必定想杀伺犴。只是他能驱使的人马只有各部。”

    众位副将年纪都四十以上,他们与突厥打了半辈子仗,也算是了解极深,讨论道:“听闻贺逻鹘信任阿史那燕罗,之前从播仙攻下陇右道的南部的,正是阿史那燕罗。他年纪虽轻,但其父名声威震,对于各地相当有威慑力。”

    康迦卫是九姓胡人,康乃是自康国入长安后归的汉姓,代北军中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将士都是沙陀、月氏、高车、突厥遗民,正是这样一批汉人瞧不上的“杂胡”,才真正了解陇右道至突厥不断变化的各族各部落状况。

    康迦卫道:“阿史那燕罗毕竟是俟斤,他的领地在突厥东部,距离我们这里很远。在颉利可汗死后局势不定的情况下,他纵然打算为了贺逻鹘去攻打伺犴,也绝对会将自家的兵都留在封地。他怕是要带距离伺犴最近的拔塞干部与西域众部落来追击伺犴。”

    贺拔庆元点头:“正是如此。虽实力不佳,也未必兵马齐全,可却胜在人数。端王以为如何?”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望向了殷胥,连后头遮着脸的崔季明都感觉到了某种压力。

    贺拔庆元问殷胥,却也是因为他可听说过这位端王殿下帮殷邛推行“天下契约”一事,坊间关于他是薛菱亲生子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他是早些年在三清殿装傻自保。而朝堂上群臣中似乎也因薛菱的授意,开始形成了端王的党派,再联想万花山一案的牵连,这位端王似乎又消息相当灵通……

    若他当真是薛菱之子,在贺拔庆元眼中看来,端王才是被殷邛隐藏埋没的正统。

    殷胥垂眼,却只是想顺着话题说,并不想发表什么真知灼见,道:“我却认为,形势看起来是伺犴背腹受敌,我们必能大胜。可贺逻鹘想要登可汗之位,必定也要四方安定,伺犴是威胁,大邺也是威胁。他何不看伺犴与大邺打的两败俱伤,再从中获利。”

    从肃州赶来的夏将军,坐东第一个位置,则道:“可伺犴一旦从牙帐得了比悉齐的消息,怕是会直接离开疆域回牙帐。”夏将军接了殷胥的话,将他也拉入讨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