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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条手臂骨折,后脑全是血,至于受伤到什么地步谁也看不出来。而刁琢则是车内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人,她腿上几处擦伤,额头也有血痕,但仍然睁着眼睛。

    金吾卫废了好大力气,才掰开昏迷的泽的手来,将二人从车内抱出来。

    而薛菱正是坐在后头的车上,她的车也因为停车不及而遭到冲撞侧翻,在金吾卫的帮助下,才从车内爬出。她身边一名内侍也受了重伤,她额头下巴上有伤痕,却仍然很清醒,拎着裙摆连忙朝太子与太子妃的方向而来。

    林皇后跪在昏迷不醒的太子身边,她听见了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眼前有些震惊的薛菱。

    薛菱垂眼:“当真好手段。林怜你不必如此看我,我自己儿子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要是真想对你出手,我必定筹谋许久,不会给你此刻瞪我的机会。”

    林皇后心头信了大半,此事一出,继任储君之位的会是修,反倒殷胥还要背上弑兄的名声,薛菱不会做事如此不干不净。她还想开口,薛菱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高声道:“将车夫押过来!确认马匹是否有受伤受惊的情况下。”

    林皇后声音有些不受控制:“不能留在这里()!谁知道树林中会不会隐藏着刺客!”

    薛菱摇头:“他们不会派刺客来的。出现的人越多,越容易被找到痕迹,他们将这次针对太子的行为有意做成意外的模样,就是连一点马脚都不想露。”

    跟随这边的金吾卫首领摘下头盔,额头上结满了黄豆大的汗,这次显然不可能是意外,但找不到真凶,圣人怒意无处发泄,必定拿他们开刀。

    金吾卫首领道:“车夫、马车是不会出问题的。这般重要的关头,又有火事发生,在临行之前都确认过几次的!”

    薛菱道:“你们让出几匹马来,四百金吾卫护送,送众位娘娘先回宫,让宫内派包铁双木轮车来,将内侍和这些……忠心的侍卫回去。我留在此地。火把给我。”

    林皇后看薛菱接过内侍带来的软巾抹净额头的血,井井有条的安排着,接过火把朝她自己侧翻的那辆车走去。兰姑姑扶起了太子妃,安慰她几句,任何一个女子从死了七八个人的车内拉出来,怕是都要吓得魂不附体。而她刚成为太子妃不过一个时辰,太子便生死不明,其中心境更是难言。

    不过刁琢渐渐恢复了常态,她还能独自骑马。

    万贵妃是个沉默到平日里几乎让人忽略的女人,她虽表示了担心,但林皇后仍然要她与修和内侍一同骑马,缓缓往长安城内的方向前进,她自己则留了下来。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方式,来如此谋害泽!

    薛菱正随几位金吾卫一起查看着翻车的车底,她见到林皇后居然在内侍的搀扶下,拎着一身描金彩裙走了过来。她愣了愣,林皇后面上的神色相较于刚刚的疯狂与悲伤,此刻更多的是愤怒与坚定,她道:“薛妃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薛菱回神道:“我们四辆马车,当时是随意选的,为何你的车过去了只是剧烈的颠簸,而太子的车却飞出了。”她明明身为后宫妃子,却弯下腰去将火把凑近车下,对她招手道:“你看这里,我虽不太明白这马车底下的复杂结构,但此处应该是承轴,却有好几道细细的裂纹。”

    林皇后压下心中的思绪,站到薛菱身边一同查看。

    不单是车轴,连接车轮的位置也有几处裂缝,金吾卫用刀柄使劲一砸,裂缝却纹丝不动。

    薛菱道:“这裂缝怕是平日里不会动,但明显看裂口是有人特意挑准位置砸出的。青铜车十分坚固且脆硬,若是铁质的才会裂缝一点点扩大,而发脆的青铜则会在一次猛烈冲击下全部碎开。”

    薛菱涂着丹蔻的指甲并不厌恶车底的污泥,指着几处道:“你看这里明显是挂有其他东西的,都有凹下去的插痕,但这里并没有。我也发现这车比以前坐着时颠簸了许多,官道毕竟总体平稳所以没甚在意。但这车甚至可上战场前线,绝不该如此脆弱。”

    旁边检查其他几辆车的侍卫高声回报:“薛妃娘娘,四辆车的车底全都有裂缝!形状和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林皇后没有明白:“到底是谁?难道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薛菱直起身子来,道:“对方不知道太子坐的是哪辆车,但太子的马车与我们的马车区别最大,便在于车上的人数。因在太子婚礼上发生的火灾,圣人必定觉得是针对太子而来,叫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侍卫挤上了太子的马车。如此沉重的马车需要跑起来,车夫需要猛抽驮马,冲劲极猛,遇上这道土垄,因为本身沉重,事先砸出的裂缝就恰好卡在这个极限,到时必定会率先散架。”

    林皇后面色发白,是谁想出这样的计谋来……

    薛菱卷起裙摆冷冷道:“这一套连贯的计谋,甚至抓不到一个与之相关的人。婚礼的火灾年年都有,大可最终诬陷成某个侍从失手将灯烛弄落,他本人也烧死在帐篷内()。而你知道的,这事儿怕是还要落到我儿头上!皇嗣中三家相对的关系太稳固了,总要有个人先动手。”

    林皇后禁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跟兆有关——?兆这孩子虽然有天赋,但总是急功近利,性子绝对算不上温厚,万贵妃几乎从未流露过结交外臣的意思,他如何来的势力?”

    薛菱彻查此事,说出计谋的原因,不外乎想替殷胥在皇后这一端洗清嫌疑。林皇后并非不明事理的庸常妇人,薛菱也不便说的太多,便到此而止。

    林皇后却神情凄茫。

    夜色北风侵人体肤,薛菱裹紧虹姑递来的外衣,站在金吾卫之间,望着地上排列的太子侍卫的尸体,眼神飘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长安城:“皇后,我看你还没做好绞入这场战役的打算。而我与很多人,都已经蓄势待发了。”

    林皇后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她望向发髻散乱垂下的薛菱,她好似把宫内的生存法则套在宫外,将长安城这一百零八坊内的无数人想的简单了。

    薛菱斜看了她一眼:“若修轻信外头端王弑兄的流言,他若得到储君之位或是和还留在储君之位上的太子,一同打算对付胥,我也会对你下手的。毕竟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彻查胥在娘胎里时被下毒一事。毕竟某些人做事儿惯常要下头的人担着,这证据都会落在谁头上,你也比我明白。”

    林皇后往日微圆的眼睛微微垂了下去:“当年,你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此生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是如何让四个月的孩子离世的,我手里也捏着当初的事儿。想证明胥非你亲生,并非难事。”

    薛菱与她站在一排,两个女人如同聊天般。薛菱笑道:“人们更愿意相信母子历经艰辛重逢的故事。更何况,若是此次泽出了些什么事情,你会理解我的。不能接受死亡的只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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