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年是华夏人民最重要最隆重的节日，正月初一是一年的开始，前一天称之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又叫“除夕夜”，晚饭则叫做“年夜饭”。吃年夜饭是过年中最重要的一个活动，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侯将相，甚至帝王宫廷中，除夕晚上全家人都会坐在一起吃一顿。所以，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中午过后人们基本上就已经不再工作了，而是待在家中，准备着年夜饭的事宜。

    不过，过年这种事情，对于青天观里道士来说，并不是很重要，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出家人了，家人团圆这个说法意义就不大了。但青天观中却并不全是道士，林凡之等三人却并未出家，因此这一天李真人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让他们回家过年，等到明天再回道观，临了还把这个月的工钱给了他们。

    这已经是林凡之第二次拿到工钱了，上一次也是在月底，那时三人领了一两银子的工钱之后，当天晚上便偷偷溜到了一个酒馆里，喝了一宿的酒，结果第二天被管事的道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如今他领了工钱之后，再加上上个月没花光的，这么一加起来，顿时就有了一种“我很有钱”的错觉。因此少不得要在城里逛上一圈，趁着那些小摊小贩还没回家，给老爹买点酒，给母亲买点首饰，再给妹妹买点小玩意儿，也算是过年给家人的礼物了。

    城外大路，烟尘染霜，紧紧地贴在土地上，全然没有了昔日车马扬尘的样子。林凡之穿着一身灰黑色的破旧小袄，碧水笛用一块破布包裹着，系在腰间，手中还拎着两瓶酒，一小包东西，这是他过年送给家人的礼物。如今正值隆冬腊月，又是大年三十，潮州城通往泗胜村的道路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极目望去，那蜿蜒的小道一路迤逦，通往大山的另一侧，前后数里之地，行人竟只有林凡之一人而已。

    潮州城距离泗胜村并不远，也就十几里的样子，林凡之脚下如飞，很快就到了村口，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做好了过年的准备，不仅门口挂满了大红灯笼，门上贴了春联、门神，就连村口都挂着一条被染成红色的麻布缎子。地上则到处是爆竹的碎屑，几名七八岁的孩童正在那里低头寻物，想要捡几个漏网之鱼回家。

    见到林凡之，他们都笑着打招呼，嘴里一声一声“哥哥”地叫着，在道观中呆了两个多月的林凡之，见此情景心情也不禁变得欢快起来，跟他们说说笑笑好一阵之后，才进了村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一会儿，林凡之便看到家门口那颗标志性的枣树了，以前他经常和黑子他们爬上去摘枣子吃，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加快了脚步。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屋传来林涵之的声音，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怀里还揣着一把米糖，鼻涕粘在上面也不管。

    “小涵！”

    看着她那样子，林凡之忍不住叫了一声，林涵之正拿着一颗糖往嘴巴里塞，听得有人叫她名字，便回头一看，见林凡之站在院子里，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然后跑向他。

    林凡之怕她摔倒，连忙上前，蹲下身子道：“你这个小馋猫，吃这么多糖，小心坏牙齿。”

    林涵之听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林凡之便牵着她的小手，进了屋子。

    林有财见林凡之回来，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当下笑道：“我还在想，李真人会什么时候放你回来吃年夜饭，没想到这就回来了。刚才你娘正唠叨着，要我去城里接你呢。”

    林凡之也笑了，道：“两个月不见，怪想你们的，今天晚上可算是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对了，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林有财注意到林凡之手中的酒瓶还有小包裹，便问道。

    林凡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笑道：“孩儿在道观中打杂，两个月赚了二两银子，平时也没怎么用，所以有很多剩下。今天回家，想着您平时喜欢喝酒，就在城里买了些好酒回来，晚上咱俩喝一喝。还有就是给娘买了些首饰虽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也蛮精致的，想来娘会喜欢的。”

    林有财看着林凡之，有些诧异，随后笑道：“两个月不见，你在青天观中打杂，倒像是大了些似得。”

    林凡之哈哈笑道：“今天过年，明天就十七了，可不就是大一岁了吗？”

    此时，一边的林涵之听说爹娘都有礼物，便也嚷嚷道：“哥哥，我的呢？我的礼物呢？”

    林凡之捏了捏林涵之的脸，笑道：“爹娘都有礼物了，怎么能亏待了我们的小涵呢？”

    说着就从包裹里面拿出一根糖葫芦，还有两个蝴蝶模样的玩具，俱是小孩喜欢的，那林涵之见了，果然非常喜爱，连米糖都不要了，转手给了林有财，然后拿着糖葫芦和蝴蝶玩具进了厨房，想必是向白莲炫耀去了。

    晚上，夜幕降下，林凡之一家四口便围着木头桌子坐下，桌上摆了四碗大米饭，还有五六盘菜，不过绝大部分是蔬菜，只有一小盘青菜里面混着几片肉片。毕竟是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肉，而林凡之一家平时吃的主食，要么是红薯、窝头之类的，要么是一些劣米，像今天这样吃细米的待遇，以前是全然没有的。

    一年才有一次的年夜饭，看到桌上这么“丰盛”饭菜，林涵之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还不等其他人坐好，便首先拿了一对筷子去夹肉片。林凡之看着一脸慈爱的爹娘，还有活泼可爱的妹妹，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寒屋虽破，菜肴随简，但却很温馨。

    白莲看到林凡之在一边看着妹妹愣愣地笑，便夹了块肉片放到他的碗里，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直傻笑，还不快吃？一会儿被小涵吃光了，可没得再要了。”

    林凡之呵呵一笑，说道：“没了就没了，全给小涵吃也没什么，她如今还小，该多吃点好的。”

    一边的林有财听了，知道必然是这两个月在道观中打杂，让林凡之长大了，因此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然后催促大家快吃。如此一家人吃了大半个时辰，随后白莲收拾碗筷，林有财便带着林凡之兄妹回了房间，三人在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破旧木床上，互相逗乐，林涵之时不时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年夜饭之后便是守岁了，所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说的便是除夕夜。人们在吃完年夜饭之后，是一夜不睡的，家人会聚在一块说话取乐，等待着子时的到来，如此进入新的一年，便有着“辞旧迎新”的寓意。

    房间内，灯影幢幢，林涵之趴在床上，已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是看她那安详的样子，这一觉肯定睡得很香。林凡之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院子，回头再看看爹娘，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聊着这一年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好在，这一年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也没有什么小病小疾，一家四口这么地生活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

    第二日，鸡鸣日升，林凡之吃过早饭之后，便回道观了，昨天守岁，虽然在快天亮的时候小睡了片刻，但如今两只眼睛还是觉得干涩干涩的。

    新年的第一天，城里的百姓都早早地来道观上香了，连青天观这个平日里香客稀少的地方，今天都殿外都有些熙攘，到处都是来上香的百姓，毕竟新年第一天的头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李真人看到林凡之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并不理会，毕竟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机会，一年才有这么几天而已，可不能白白地浪费了。林凡之也不在意，径直地往住处而去，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储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