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之久混迹于市井，如今见他神情，哪里不知道对方想要宰客，便把身子往椅子背一靠，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我说小二哥，你说的倒是好，只是不知道做出来怎么样？那鄱阳狮子头，听名字很响亮，做出来只怕是那么丁个儿，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还有那油焖红掌，也不知道你们都用的什么火候，别到时候用些鸭掌来哄骗我们，那可就没趣了。”

    小二一怔，这才看向林凡之，但见这小子年岁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麻衣，神色却很是老成，便赔笑道：“这位客官说哪里话，我们湖香楼在鄱阳县都是有名的，您若不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是说我们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好啦好啦，你们也别再说了，那就这些就都要了吧，然后再来三大碗白米饭。”雨然此时已经等不及了，便吩咐小二道。

    见雨然全部点了，眼皮都不带眨的，林凡之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低声说道：“你怎么就点了，也不等我再杀杀价，这样铁定被他们宰！”

    不过雨然却嗔道：“哎呀，人家走了半天，肚子都好饿了嘛！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吃饭了，你还不让我赶快吃点好吃的。”

    “呵呵呵…”

    听她这么说，眼见这些奢侈的林凡之，虽然看着都心疼，却也唯有傻笑。等小二回头向楼下高声叫唱了他们所点菜谱，确定了这些菜过会儿就会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可以动筷取挟，林凡之便开始在那儿坐立不安，兴奋不已！

    此时，这十六岁少年心中正翻腾着可笑的想法：“想不到我林凡之也有今天！也能坐在这湖香楼上吃饭！还一次就把这里的名菜吃全！回去后，可以好好跟黑子他们吹吹了！”

    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朱雨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理会，只是抿嘴一笑，然后转首朝窗外鄱阳湖望去。

    如今已经到了午时，酒楼中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而能坐湖香楼吃饭，而且是三楼的客人，大多是些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也有不少携刀挎剑作些无本生意的江湖商贾。在这偌大的阁楼上，林凡之这个乡下少年与雨然这位年方及笄的少女倒反似个异数，颇与众人格格不入。

    随后，雨然点的菜就尽数上齐了，小二说了“慢用”便退下，林凡之自然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雨然看着他那入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不禁掩嘴轻笑起来。

    只是这一笑，其嫣然之色，倾城之姿，立刻引得周边那些豪门大少侧目，纷纷惊叹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女娃儿！

    随后，便有一名看上去倒也风流儒雅的俊朗子弟，见有雨然这女儿家在，站起身，整理整理绸袍衣冠，把那手中折扇轻摇，一副翩然入世的样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望着那窗户外的鄱阳湖高声吟道：“今日偶临鄱阳湖，奈何湖中无一物。若将此楼放中间，湖香楼上望翠湖！”

    却说那雨然正品尝着桌上美味，忽听那官人冷不丁来这么了一句诗，有些好奇，自是睁着一对秋波婉转的美目。待其吟完之后，其身边的同伴立刻给他喝彩，周围的人此时或点头称赞，或作沉思品味状，更有一些人叫好，就连林凡之也忍不住对一旁的朱雨然夸那青年的诗。只是朱雨然听后却是笑而不语，微微摇头，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

    那位仁兄眼见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特别是成功获得了那位少女的关注，不免心中暗喜，见雨然笑了，顿时看得痴了，以为她是钦佩自己的才华才笑，当下竟也不管周围的人，朝雨然拱了拱手，明知故问道：“方才小生作诗，不知姑娘何故而笑？”

    雨然依旧挂着盈盈笑容，婉声道：“方才这位公子所作的诗虽然通俗易懂，但也不过是只能流传于世野罢了，若想名垂千古，怕是还要推敲几句。”

    那青年见雨然不是因自己所做的诗钦佩而笑，当下自然不自在，道：“既然姑娘说在下的诗难入高雅之堂，还请姑娘也作一首，让我等见识见识。”

    见那青年故意刁难雨然，林凡之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各位都是来游湖的，别因为这个扫了兴致啊。”

    青年却是不依不饶，拒绝道：“不行，我这一首诗既然被人认为是山野打油诗，那么我便要这位姑娘做一首好诗出来，不然就要为刚才的话道歉。”

    雨然也不和他理论，轻张檀口，吟出一首诗来：客游不倦水边宿，摘得星辰船下渡。纷纷雨外落归鸟，瑟瑟城中揽寒乌。遍草新衣浓妆时，连天旧水淡抹处。异日归去还闲放，便停鄱阳水边驻。

    雨然吟完之后，众人皆是愣愣地看着她，不曾想眼前这少女真的开口便一首诗来，而且这首诗显然有点晦涩难懂，若不是诗中有“鄱阳”二个字，众人还真不知道这诗里讲的是什么。不过作诗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听懂，那还怎么流芳百世？

    林凡之在一边也听的真切，连忙拉了拉雨然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还会作诗啊？真是小瞧你了。”

    雨然却是吃吃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哪会作诗啊，这是几年前资善大夫姚广孝游鄱阳湖时所作的，我只是照搬而已。”

    林凡之听了也是轻笑不语，当下连忙看向那青年，似是在征求他的点评，许是这场景与预想的反差太大，大伙儿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那位折扇公子哪里不知道林凡之的想法，当下便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品评一番，最后给出评语：“还行，字数对头，只比我那诗稍微差上一截，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众人听罢，也都哂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