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大白(1/2)
作者:郑景川
    下了课,王妮拉着同桌苏慧一起去了学校办公室,跟一个四十多岁中山装矮个负责人说了丢信的事,负责人用目光扫望着窗外的学生说,摸摸情况,跟传达室强调一下。

    王妮和苏慧边往回走,边商量以后直接把信件送到邮局。从学校到邮局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只是,收信还得通过传达室。

    传达室的两个人像爷俩:一个白发老头儿,腮帮子瘪出了窝头底大的凹窝儿,嘴巴总是空空地张着,像是在喊话,眼神默然。另一个是王妮厌烦又无奈的秃头。

    课余时间,王妮常去传达室看有没有林峰的来信。秃头两只贪婪的小眼睛就盯着王妮的脸来回扫,像是要钻进王妮面容里去,嘴巴不闲着,“你叫王啥来着?我这记性,提笔忘字儿。”

    “有我的信吗?”

    “忘了你名字了,怎么知道有没有?”秃头暗自为自己的思维逻辑得意,嬉笑着,盯住王妮的眼睛。

    王妮瞥一眼秃头,“我自己找。”

    “哦哦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王妮,王妮。这么好听的名字,我怎么能忘呢?我就爱听你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我叫出来就没味了。”秃头仰面靠在木椅背上,双手捧在脑后,来回晃悠椅子腿,目光想从王妮身上勾出什么。

    王妮兀自翻着桌上的信件,瞟一眼秃头。

    秃头晃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抓出一把掺着糖块的瓜子,起身往王妮手里塞,“妹妹不急,先吃块糖,信跑不了。”

    王妮躲闪着后退半步,“学校办公室要是不管丢信的事,我就去校长那说,不信学校查不出来。”

    “啥时候丢信了?别看我是个大老粗,对老师学生们的信件精心着呢。就这么点权利,可不能滥用。尤其妹妹的信件,我都是亲自给你送呢。”秃子的小眼睛瞄看王妮嫩白的脖子时会拐弯。王妮下意识捂一下领口。

    王妮把找过的信整整齐齐摆在桌面。

    “你看看,你看看,我妹妹就是惹人喜欢,干啥事都有规矩,干净干净,利落利落。妹妹你可多来呀,你这哪是来找信,简直是来帮我收拾传达室啊。干活儿有道儿,娶回家过日子准也是把好手儿。”秃头嬉笑着嗑瓜子,嘴巴不闲着,又靠着椅子来回摇。

    王妮耳朵里筑了一堵坝,心里也筑起一堵墙,秃头没营养的话擦着耳际从窗户飘走了。

    王妮没找到林峰的来信,走出传达室时,内心有些丝丝怅意茫然,忘了脚下的台阶。右脚踩在台阶棱上,脚下一软,崴得脚脖子倏地钻心疼痛。她鼻子一皱,弓下腰,眼泪掉下来。

    秃头忙撇下木椅,跑出来扶王妮,双手从王妮身后插进腋窝,“你看看,你看看,没信就没信吧,也不至于这样啊。崴脚了吧?快进屋,我学过按摩,帮你捏捏揉揉。”

    王妮晃一下双肩,脱开秃头的手,用手背抹眼泪。这个曾让她心生期待的异乡校园,掺揉进了让她失望的厌烦。

    “天天盼着妹妹来传达室呢,你这一来啊,三天柔香绕梁,我心里一个礼拜都软塌塌的受用。”秃头嘴巴上还在抹蜜。

    王妮咬着嘴唇起身,一瘸一拐往宿舍走。

    一个星期,王妮没去传达室。

    这天下午,天空飘起小雨,雨丝绵绵密密,“沙沙沙”洗刷着教学楼下美人蕉宽大的叶片。王妮的座位临窗,听着老师讲课,余光扫见邮递员匆匆骑车进校门的身影。她对那身邮电绿熟悉到了敏感。邮递员缩着头从后座搬下成捆的报纸,又从绿褡裢里往外抱信,跑进传达室。

    王妮真想冲下楼,飞进传达室,从邮递员怀里抢过那一大摞信件,不让秃头碰一下。她一秒也不想坐在教室里,一秒秒盼下课的铃声。王妮有种预感,邮递员抱的那摞信件里,就有林峰寄来的信。窗外细密的小雨点儿似乎就从远方小县城飘来的,“唰唰唰,唰唰唰”悄悄告诉她一个秘密,催促她去往传达室。

    下课铃终于响起。

    王妮不顾细雨纷纷,不顾脚脖子还微微有些疼痛,她疾步奔向传达室。

    王妮推开传达室的绿漆门,木桌面上摊着一大摞报纸信件。秃头嘴巴里叼着拉着蓝色烟线的烟头,对着门口坐着,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已经撕开,里面的信纸还没来得及往外掏。

    王妮突然推门进来,让秃头手足无措,神情慌乱。秃头像只发呆的企鹅,尴尬地楞在那里,木椅子停止了摇晃,捏着信的手僵停在那里。

    王妮走上前,一眼扫见信封上林峰流利的钢笔字,撕开封口的信件像无处诉说委屈的孩子,等着主人的救赎。

    “走,咱们去校长那儿。”王妮一把夺过信,高声喊道,她的身体在颤抖。

    秃头肉嘟嘟的脸勉强堆出笑来,脸上下坠的肉丝开小差儿一般,有的堆着尴尬的笑,有的没听从大脑调遣,走错了路线,整张脸扭曲得不自然。

    秃头起身,哈腰伸脖,掩饰尴尬,像条出了水的大鲶鱼,嘴巴张张,又合上,说不出话来。

    “走,去校长那儿。”王妮坚定地说道,脸色气愤得红涨。

    秃头摊开双手,“妹妹先别激动,先听我说,我看见你冒雨过来了,就先替你撕开信封了,替你节省时间。不过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你看你,激动的。”秃头用自己的镇定欺负着王妮的柔弱。

    “还狡辩,什么也别跟我说,咱们去校长那儿说。”王妮心头发堵,眼圈儿发热,漫上一层晶莹。

    “多大的事儿呀?惊动领导。领导忙着呢,哪有时间顾这芝麻事儿。哥逗你玩儿呢,晚上请你吃饭还不行吗?”秃头一脸赖相。

    “你少来。”

    看着王妮可怜楚楚、单薄的样子,秃头没了期初的心虚,居然上前用乌贼爪拍拍王妮肩头,“谁看见我拆你信了,校长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啊?”

    王妮向后闪身,厌恶地瞪他一眼,“私拆他人信件犯法。冤有头,债有主,耍赖也跑不了你,会有人找你的。”王妮见秃头耍赖,捏着信转身冲进雨帘。她不想跟不讲理的人论理,不想跟无赖去争执。

    她要去找校长,还要去报案。

    下课铃声愣头愣脑撞进教室,学生们的神经线被撞击得兴奋起来,松弛下来。瞬时,整个教学楼道充斥了嘻笑喊闹声,杂乱的脚步声满了走廊和楼梯。

    王妮伏在课桌上给林峰写完回信,才下楼。

    秃头满怀心事地站在教学楼门口,肥嘟嘟的肉脸在烟头火光里忽明忽暗。秃头见王妮出来,赶忙往前凑了两步。

    王妮丢他一眼,撑开伞,疾步走进绵绵雨丝里。秃头紧跟着追上来,秃脑袋挂上了几颗水珠。

    “王妮妹妹,妮妹,哥跟你说句话,就一句。”秃头声音低软,像泡在雨水里的纸团。

    听到秃头的声音,王妮吃苍蝇般难受,她加快脚步,冷冷的雨丝瞬间掠走了她身上罩着的一层馨暖气息。

    秃头影子一般跟着王妮,低着声音哀求,“妮妹,向你保证,向你发誓,你的信今后绝不会再出闪失。你就原谅哥一回,哥还能忘?我也是脑袋一热,犯了个错儿。哥带你出去吃口饭。”

    王妮步子加快,把秃头甩在身后。

    感觉离他越远,离魔鬼就越远。秃头保证些什么,忏悔些什么,有什么用呢?不过用是用两片嘴忽悠人,息一时,宁一时,罢了。谁知道他花肠子里在盘算什么,谁相信他口心不一的话呢?不信不听,就对了。

    秃头越发跟得紧,呼哧带喘。

    王妮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楼口。

    秃头见王妮刀枪不入,耷拉着脑袋,悻悻回了传达室。

    王妮一脸愠恼之气,宿舍里几个姐妹搭言细问究竟。

    王妮前前后后气愤地叨咕一遍。

    “我也早就觉出不对劲儿,我的信越来越少了,前些日子还一直责怪男朋友呢。肯定是秃头这个缺德玩意儿拆看完信,然后都销毁了。”小红苦起脸,双手频抖,“我得抓紧告诉男朋友,这段时间,挤兑得他差点跳河。”

    苏慧啃着脆苹果,“王妮姐,以后你去邮局发信,叫我一声。我陪你去,顺路买街口那家汽油桶烤红薯,真甜真香。”

    小红频频跺脚,嗲声嗲气,“哎呀呀,我发出的那封最最关键的信啊,盼回信盼了几个星期,真是浪费感情啊。这个该死的秃头,挨千刀挨蚊子叮的秃东西,害人不浅,缺德带冒烟了。”

    “你那最最重要的情书,腻歪腻歪秃子,熏陶熏陶他,也不算件坏事儿。什么等得花儿都谢了,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什么爱你一万年了。”苏慧仰着头,嘴巴里的苹果“嘎吱嘎吱”山响。

    “你这是替秃头帮腔,是帮凶。”小红撅起嘴巴。

    “下次,故意让秃子看到,直接用你那香浓的笔调,把秃子杀倒在木椅子上。把罪恶累累的秃子扼杀在害人的摇篮里,为民除害。”苏慧不紧不慢,“可惜了,就因为出现一个秃子,我们小红妹的良辰美景虚设,人生大事儿都让秃头给耽误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秃头罪恶累累,下辈子肯定要遭报应,要下地狱,要挨千刀,还要进油锅,还要把炸成的干,喂狗。”

    “还得等下辈子?等不起了,这辈子就跟他清算。一万年太久,现在我们就为民除害,联名去校长那儿告他。对于这样的坏蛋,零点零一的迁就,就是对自己百分之百的残忍。容忍就是纵容,只争朝夕。王妮姐,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校长那儿。”小红脸色通红,开始穿粉红外套。

    “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了。学校怎么会有这种该死的败类?等等,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苏慧紧咬两口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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