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回 桃花缘蔓藟桃花颣(1/1)
作者:云梦者
    前声锣响,彦初与石后皆弧步轻移,隔空现招拆招,持距寻机,以待近攻。台下众观擂者屏息凝神,注视着台上武者的一举一动。实可谓:目随彼手转,心伴此步动。

    彦初与石后踏弧行圆,半圈有余。彦初率先看出石后的破绽,一掌打向石后面部。石后出右手欲擒来掌。彦初见石后胸前露空,撤掌化拳,正中石后前胸。此拳至疾至猛,石后不免向后退了数步。台下观擂者见彦初出招迅捷巧妙,不由得齐声喝彩。石后虽吃了一招,却也不甚在意,稳扎稳打,亦时有出彩招式,令人称道。

    二十余招过后,彦初已将石后审度明白。随即步步向前,招招进攻。石后虽偶有一招半式,还可与彦初抗衡,但终究不敌彦初,被彦初三次打倒于擂台之上。石后最后唯有勉强支撑,只图一保。

    督擂官见状,命司锣衙役鸣锣。二人闻听后声锣响,皆后退数步,拱手施礼,互道承让。随后二人向观擂台、督擂台及擂台下众人,报以谢礼。彦初再与石后互致辞礼。而后石后先行下了擂台。待彦初行至擂台阶梯处,台下众人一片欢呼喝彩之声。彦初闻声见状,拱手相谢。

    彦初方才步下擂台,便见一名随行的庄客来至近前。那庄客向彦初躬身施礼道:“恭贺庄主轻赢首擂!”彦初见随行庄客到来,自知此系尤追安排。彦初唯向庄客略微点了下头,继而阔步前行,由其跟在身后。未行甚远,节苒兴冲冲迎上前来,向彦初言道:“兄长好武艺!小弟实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彦初笑道:“贤弟见笑!愚兄这等粗拳笨脚,何足挂齿!”二人边谈边行,向候擂厅而去。

    彦初更换正装步出候擂厅,向等候在厅外的节苒言道:“贤弟,愚兄即回商栈,你与我同行吧!”节苒道:“仁兄且请先行!小弟的首擂虽在明日,但我欲在此观擂增些见识。今日傍晚,小弟定当前往商栈与兄相聚!”彦初闻言,向节苒嘱咐一番,便带着身后的庄客行至擂场之外,率领众庄客,一同驱马向商栈回返。

    商栈正门前,一张茶桌、一把靠椅,尤追悠然自得地仰靠在椅中,品着香茶,晒着暖阳,看着雀儿在枝头厮闹。飘飘然,正在忘形之际,忽听得远处马蹄声响。尤追循声望去,只见彦初率众庄客已然返回。尤追急忙起身,垂手等候。待彦初下马,尤追立即近前相迎,向彦初笑道:“您老回来的好快!不知何人今日命苦,竟与您老比武。”彦初略微一笑,并未答言。彦初整了整衣装,向尤追问道:“唐古兄弟二人何在?”尤追回道:“都在客厅歇息呢!”彦初闻言,径往客厅而去。

    彦初步入客厅,见唐古与旧衣少年正在闲谈,于是拱手笑道:“二位贤弟久候,愚兄告歉!”唐古与旧衣少年见彦初归来,皆站起身来。唐古拱手道:“多谢彦大哥,候舍解围!小弟感激不尽!”旧衣少年拱手道:“多谢彦兄,候舍相助!”彦初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二位贤弟切莫挂怀。”

    三人落座,彦初面露惋惜之色道:“可恨厄危那厮害得亘常贤弟未能参擂,实实的可惜!”唐古道:“世上的人和事往往出人意料。厄危那厮觑我贫寒,有意辱我,此是他的劣根使然;我断其臂,亦是我的性情所致。如今我和他都被逐出场外,谁也不曾占得便宜,在我看来也算是公平了。”言罢,唐古爽朗地笑了起来。彦初点头道:“贤弟好性情!将来定非等闲之人。”唐古笑道:“彦大哥抬举了!”转而唐古向彦初问道:“不知彦大哥的首擂是在何时?”彦初道:“愚兄方比擂而回。”唐古又问道:“彦大哥与何人对擂?”彦初回道:“杏州石后石续成。”唐古道:“石后!我曾有过耳闻。据说他在杏州实是一位知名的武者。但彦大哥武艺超群,石后绝非彦大哥的对手。此人必败无疑!”彦初略微一笑,未言胜败,唯道:“此人武艺、人品,却也是好的!”

    旧衣少年见彦初如此言说,便拱手向彦初道:“恭喜彦兄旗开得胜!”彦初拱手回谢,继而向旧衣少年笑道:“贤弟何时也来比擂,好让愚兄为你助威!”旧衣少年笑道:“小弟哪有这般本领!”彦初道:“前日在施迷山,贤弟以一敌三,只用闪躲之术,便将三个劣徒戏弄的狼狈不堪,愚兄皆已看在眼里。贤弟切莫过谦!”旧衣少年笑道:“彦兄竟还记得施迷山相逢一事。小弟实感荣幸!”彦初道:“我与贤弟一见如故,怎会忘怀!自前日一别,愚兄甚是挂念。只怨当时大雾突涌,失迷了贤弟的踪影,愚兄急寻至山下亦未遂愿,甚觉惋惜!”旧衣少年拱手道:“多谢彦兄如此抬爱,小弟不胜感激!”彦初笑着点了点头,向旧衣少年问道:“贤弟!那日雾起之后,又有何事发生,可否与愚兄一讲?”旧衣少年道:“实是儿戏之举!既然仁兄愿闻,小弟自当奉告。”

    旧衣少年回忆起那日在施迷山所行之事,不禁面露笑意。彦初见状,料其必有趣事,便静待旧衣少年开言。旧衣少年稍敛笑容,讲道:“那日雾起,小弟见已远离事发之地,便无心再与那三人纠缠胡闹。于是取了那三人的腰带,抛至高树之顶。那三人只好提裤撼树,再也无暇与我厮闹。我便带着舍弟上山寻找仁兄,怎奈寻至山顶亦未相见。岂料仁兄为寻我,竟将迷人美景全然抛却。实令小弟深感不安!”彦初道:“能与贤弟重逢,乃是愚兄一大幸事!这岂是美景可比的么!”转而彦初又道:“贤弟未施拳脚,便将那三个劣徒戏弄到如此地步。足可见,贤弟对其三人已是尽仁尽智了!”彦初突又想至那三个劣徒提着裤子,仰面撼树的情景,不觉笑出声来。

    唐古闻言见状,向彦初问道:“彦大哥与我天保兄弟相识?”彦初面带笑容,颔首应是。唐古方才见彦初发笑,不知其因,便又问彦初笑从何来?彦初将与旧衣少年——文朔文天保在施迷山相遇前后之事,向唐古讲述了一番。唐古闻言,亦是开怀不已。

    三人在商栈用过午饭,彦初便邀唐古与文朔同在商栈多聚时日。唐古与文朔欣然应允。随后文朔陪同唐古前往落英客栈收拾衣物,并向客栈掌柜道谢告辞。步出客栈正门,文朔觉其身后有人尾随。为防那人闪躲逃避,文朔并未急于转身观瞧。只佯作不知,待转过街角之时,方才闪目扫视其后。

    当文朔见一少年撅着嘴,正气乎乎地瞪着自己时,不由得心内好笑。他故意将那少年置之不理,依旧与唐古谈笑而行。

    行未多时,文朔突觉身后有物飞来。他将身急转,闪在一旁,一枚石子径直飞了过去。文朔无可奈何地看着尾随其后的少年。那少年则洋洋得意地颠着手里的数枚石子,望着文朔顽皮地笑着。此时唐古已转过身来。他看着那玩弄石子的少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文朔向那少年问道:“你跑出来,伯父可曾知晓?”那少年爱答不理地回道:“哥不带着我玩,还不让我自己出来玩啊!”文朔道:“那就是说,你偷偷跑出来,不曾告诉伯父了!”少年委屈地撅着嘴,将手里的石子,一枚一枚地掷向趴在路旁打盹的一条黄狗身上。那黄狗睁开眼,看见少年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于是抖了抖毛,漫不经心地摇着尾巴,向一旁有阳光的墙根走去。然后探出前腿,撅起屁股,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继而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后趴在地上又眯起眼来。这可气坏了少年。少年怒道:“你这臭狗,竟敢瞧我不起!”言毕,将最后一枚石子打向了黄狗的鼻子。那黄狗嗷嗷惨叫,夹着尾巴逃跑了。少年见状,歪着头,洋洋得意起来。文朔见了实是哭笑不得。一旁的唐古则开怀大笑起来。

    文朔向唐古道:“兄长,这是舍弟文应。他实在是顽皮的紧!让兄长见笑了!”唐古摆了摆手道:“贤弟言重了!若与我家三弟相比,应弟已是十分的好了!”文应听唐古如此言说,努起嘴来,向文朔“哼”了一声道:“还是亲哥呢!对我一点都不好!”文朔无意与文应逗嘴,他将文应唤至近前道:“快与亘常兄见礼!”文应向唐古躬身施礼道:“小弟文应拜见亘常兄!”唐古还礼后,便邀文应一同前行。文应拍手欢喜道:“如此甚好!”言毕,便蹦蹦跳跳欲往前行。文朔一把拉住文应,问道:“哪里去?”文应好奇地眨了眨眼道:“与哥哥们玩去啊!”文朔面带微愠道:“好不晓事!伯父在家寻你不着,岂不担心!”文朔转而向唐古道:“兄长,小弟此刻要送舍弟回伯父家。只好明日再到商栈,与二位兄长相聚了!彦兄面前还望兄长代为解释!”唐古虽有不舍,但又不便挽留。于是向文朔道:“兄弟理当送令弟回去。彦大哥那里,我自会替兄弟言明。”言毕,唐古与文朔分别,向商栈而去。

    文应见唐古远去,便在怀里取出一枚竹哨,吹了一下。清脆的哨声过后,一匹白马不知由何处慢跑而来。文朔面带不悦向文应道:“你为何将雪狮带来!”文应探过头来,扁着嘴向文朔道:“哥不怕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欺负么?”文朔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向文应道:“有人欺负你!你不捉弄别人,已是万幸了!”文应听了此言,未感奚落,反觉得意,笑嘻嘻攀上马背,向文朔招手催道:“哥快上来啊!咱们沿花溪回伯父家。”文朔看着文应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心内顿生一股喜爱之情。扶鞍踏镫,轻飘飘乘于马上。文朔手握缰绳,用双臂轻轻将文应揽在怀内,驱马往花溪村而去。

    将近花溪村时,文应向文朔道:“哥为何穿着旧衣去会傻大个?”文朔敲了一下文应的头道:“你还改不了刁嘴顽舌!倘若在亘常兄面前失言现丑,你让为兄何颜以对!”文应揉着头,嘟着嘴道:“哥总敲我的头!我会被敲傻的!我若傻了,不知会说什么呢!”文朔笑道:“你若傻了,恐怕世上便没了灵精了!”文应闻言,嘻嘻地笑了起来。转而文应向文朔道:“我见哥早出时,只穿了这身旧衣,便猜到是去会……朋友了。于是我将哥的布袍带来了。哥快将旧衣罩起来,陪我赏花去!”

    文朔穿好布袍,与文应乘马沿着花溪,赏花观溪,缓缓前行。忽见一只盘旋于高空的黑鹰,俯冲进入一座高大宅院之内。文应急道:“哥!我要那只鹰!”文朔笑应一声,于弓袋箭壶之内,取出弓箭。恰巧黑鹰捉了一只小兔飞出庭院。文应又道:“要活的!要活的!”文朔笑道:“你怎这般麻烦!”言毕,文朔一箭射出。只见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贯串黑鹰双翅。黑鹰双翅动弹不得,便如断线的纸鸢,双翅半展滑落地面。文朔驱马赶上前去,只见地上的黑鹰如同上了木枷的囚徒,慌不择路,四处乱窜。文应取出皮手套和喙箍,随即滑下马去,三拐两转捉住黑鹰,并将喙箍戴在了鹰嘴上。文应又熟练地用细绳缚住黑鹰的双爪和双翅。然后拔出黑鹰双翅上的羽箭,提着黑鹰笑嘻嘻地跑了回来。

    文应来至马前,举起黑鹰,调皮地笑道:“哥!你看‘粽子鹰’!”文朔微微一笑,用手指了一下文应身旁的草丛。文应依指望去,只见一只小白兔正俯在草丛中瑟瑟发抖。文应将黑鹰交给文朔。然后欢欢喜喜将小兔抱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继而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向文朔笑道:“小兔儿安然无恙!”随即又翘着小嘴向小兔道:“多亏了我,要么你就没命了!”文朔听文应如此言说,实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文应眨了眨眼,向文朔笑道:“哥,把小兔儿留下可好?”文朔面现微愠向文应道:“不好!”文应见文朔不允,于是嘟着嘴,背过身去。文朔见状,缓和了语气向文应道:“这兔子乃是有主人的。它这般可爱,若其主失去了它,岂不伤心!还是将兔子送还那户人家去吧!”文应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仍旧双手捧着小兔把玩。文朔于马上伸下手来,向文应道:“咱们该回去了!”文应虽不情愿,但还是向文朔伸出手去。文朔稍一用力,便将文应提上马来。文朔将文应安慰一番,便驱马来至那座大宅院前。

    文朔与文应下马来至门前,只见一绿衣少女迎上前来,向文朔施了一礼道:“公子万福!多谢公子搭救!”文朔道:“不过一只小兔,何必如此言谢!”绿衣少女微讶道:“公子不记得小女了?”文朔看了看绿衣少女,心里纳闷:“此女何人?怎会这般问我?”文应则笑道:“是施迷山上的绿衣姐姐!”绿衣少女忙道:“小公子切不可如此称呼!小女子乃是一个丫环!‘姐姐’二字,实不敢当!”文朔道:“原来是姑娘!恕我疏忘,还望见谅!”绿衣少女闻言,实感惶恐,忙又俯了一福道:“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怎敢承受!”

    此刻文应依旧手捧小兔亲昵不休。文朔见状,悄悄用手指在文应身后轻碰了一下。文应会意,继而将小兔递与绿衣少女,亲切地言道:“这只小兔儿可是姐姐的么?”绿衣少女笑道:“小玉是我家小姐的心爱宠物!方才见恶鹰捉了它去,我家小姐都急哭了!”言及此处,绿衣少女抿嘴一笑,向文朔、文应嘱咐道:“公子们稍候!”言毕,绿衣少女欢欢喜喜跑回宅院内去了。文朔见其不领回小兔,空手而返,不知何意?

    未过多时,宅院内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那青年来至文朔近前,拱手道:“敬问义士尊姓台甫?”文朔拱手答道:“不敢当!庸吾姓文名朔,字天保。敬问兄台尊姓台甫?”青年拱手答道:“庸吾姓扈名北,字义方。”青年答毕,转而言道:“方才听丫环碧莲报知义士来临,家父特命我前来迎接义士,敬请寒舍一叙。还望义士赏光!”文朔诧道:“兄台何故以‘义士’相呼?”扈北道:“义士曾在施迷山捉邪搦恶,保我家小妹免遭淫贼羞辱。既行如此义举,焉能不以‘义士’相称!”不待文朔言语,扈北再次相请文朔、文应入宅相叙。文朔见扈北甚有诚意,不好推辞,便与文应一同随扈北进入宅院。

    文朔步入厅堂,见一须发虽已现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于主位起身,笑容可掬地望着自己。扈北向老者言道:“父亲!这位便是搭救小妹的义士!”扈父向文朔拱手道:“多谢义士搭救小女于危难之际!老夫实是感激之至!”文朔忙深施一礼,垂首道:“尊长言重了!晚辈焉敢承受!羞煞晚辈也!”扈父见文朔如此谦逊识礼,心内甚是喜欢。

    扈父向文朔、文应让座,众人客套一番,便漫谈开来。扈父向文朔问道:“敬问义士尊姓贵名?宝居何方?”文朔道:“敬告尊长,晚辈姓文名朔,字天保。梦州福禄岛人氏。”扈父闻听文朔名字,心内念道:“文朔!天保!”扈父心有所思,面不更色,将文朔细观一番。转而和蔼地向文应笑问道:“娃娃!你的娇名为何啊?”文应回道:“晚辈姓文名应。”扈父面现喜色向文应笑道:“好乖!好乖!”

    言谈间,扈父有问,文朔有答。一老一少甚是投缘。扈父见文朔言谈举止甚有礼法。于是扈父命仆人去请小姐前来厅堂拜谢义士的救护之恩。文朔忙阻道:“前辈不必如此。晚辈怎敢劳小姐亲至!”扈父笑应,却未收言。

    约有一刻过后,碧莲陪伴着一位红衣少女步入厅堂。红衣少女先向扈父道了万福,又向扈北道了安好。而后规规矩矩站立于兄长身旁。扈父温言道:“伊喏!快与义士见礼!”伊喏闻言,轻转莲步,面向文朔深施一礼道:“多谢义士救护!”文朔起身还礼道:“小姐多礼了!文朔实不敢当!”二人相对施礼,情不自禁地望了对方一眼。此一望实可谓:

    四目无语胜千言,

    两心相恋一霎间。

    花季儿女春意暖,

    爱芽萌时己未知。

    文朔与伊喏皆羞红了脸颊,好生尴尬。文应见状,抱着小兔来至伊喏近前,笑道:“姐姐可还记得我么?”伊喏微微点头道:“小义士受我一拜!”文应不待伊喏施礼,早将小兔递到伊喏面前。文应笑道:“姐姐好多礼!我可不是救人的义士,受不得姐姐一拜!若是这兔儿拜我,我却受得!”伊喏接过小兔,抱在怀里好生欢喜,继而向文应道:“我替小玉谢谢小义士了!”文应向小兔做了个鬼脸儿,笑嘻嘻地回到文朔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