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回 笑争怒争争争钲钲(1/1)
作者:云梦者
    翌日,三月十七。扈氏兄妹与文朔、文应及庄能共六人,正在内厅闲谈。孟登前来禀告花溪村众儿郎来至扈家正门,相邀文朔前往花溪对岸的明盲谷内狩猎。文应闻言,拍手笑道:“太好了!今日又可尽兴玩耍一番了!”忽而文应掠觑庄能,心生弄人伎俩,继而向庄能笑道:“庄兄,咱们同去狩猎可好?”如今庄能一见文应头就疼,一听文应心就烦,岂愿与其答话。文应见庄能不理,转而言道:“伊喏姐姐最爱小兔儿了,我们同去为伊喏姐姐捉几只小兔儿来玩可好?”不待庄能答言,文应故示鄙意道:“我看庄兄……不去也罢,免得捉兔不着反遇狼,吓杀人也!”庄能虽无意与文应答言。可言及为伊喏去捉小兔,庄能岂甘落于人后。更况文应言语相讥,庄能岂能无动于衷。

    庄能无视文应,唯向伊喏溢笑道:“捉几只兔子,有何难为!表兄定会为表妹捉回兔子,供表妹赏玩。”文应见庄能中计,心内好生欢喜。扈东拦阻道:“表弟去不得!那明盲谷沟壑纵横,常有人于内迷失。况谷内野兽凶猛,实非玩耍之地。”扈北知文应时时与庄能为敌,此番若是一同前去狩猎,庄能定要穿荆履棘后悔不及。于是急切阻拦道:“表兄箭术稍逊,莫入险境试技。”庄能见表弟在文朔与文应面前明言自己箭术弗佳,甚是难堪。庄能向扈氏兄弟言道:“表兄、表弟不必担忧。近些年,我的箭术已非昔日可比。况且众花溪子弟一同前往,有何惧哉!”言毕,庄能特意向文应撇了一下嘴,以示不屑。伊喏茫然道:“表兄此去可有危险么?”庄能大咧咧道:“表妹不知表兄能为。我在垚国亦常狩猎。那野猪、熊罴乃我箭下肉靶。何险之有?”扈东与扈北见劝阻庄能不回,虽有心随同前往狩猎,以为保护,却又不敢违背其父,禁于人前露艺之训。兄弟二人相视无奈。

    文朔与庄能向扈戻告知,欲与花溪儿郎前往明盲谷狩猎。扈戻不允,庄能与文朔齐哄同骗,终遂心愿。扈北为二人取来弓箭,庄能先开了一张弓,觉得那弓有些强硬。于是换了另一张弓,可又觉得此弓强于彼弓,又将前弓换回。文朔将庄能所弃之弓开如满月,继而有些嫌弱之意。扈北见状,又取来两张弓。可文朔依旧嫌弱。扈北与扈东相视甚异,同向扈戻望去。扈戻笑道:“义方,将我的乌蟒弓取来。”扈北遵言取来乌蟒弓递与文朔。文朔双手接过,细将那弓观看一番,不由得赞赏非常。文朔向扈戻道:“前几日,我家伯父讲述往事之时,曾言扈伯父用乌蟒弓于沙场之上毙敌无数。小侄安敢造次,动用宝弓前去狩猎。”扈戻笑道:“人尽其能,物尽其用,方为正理。此弓已养闲多年。今与贤侄猎兽除害,有何不可!”文朔闻言,欣然拜谢。

    文朔与庄能更换衣装,携弓配箭,来至马厩。文朔方要将雪狮牵出,文应笑道:“哥,雪狮不和群。还是换乘为妥。”扈北闻言,便将自己的坐骑,借与文朔骑乘。诸端就绪,文朔与庄能来至宅外,只见众花溪儿郎神采奕奕,望门相候。文朔方出正门,众儿郎便围拢过来,抚肩拢背,欢言笑语,其情甚笃。

    此时已是人员汇满,马匹齐全,鹰犬俱备。众儿郎纷纷跃身上马,欢呼悦喊,驱马向花溪渡口飞驰而去。扈东与扈北追望生羡,然不可及。兄弟二人叹息不已。

    文朔与众人来至明盲谷外,下马整顿装束及猎器,准备入谷行猎。待众人整顿完毕,各持利器复又上马。忽听后方有人呼唤道:“哥——等我——”文朔循声望去,不由得心生怨意。原来是文应乘雪狮飞驰而来。

    待文应至前,文朔面现愠色道:“你可是偷跑而来?”文应满面正色道:“我是告知扈伯父之后,才来此寻哥的。”文朔闻言,由愠转恼,若非身旁外人众多,定然将文应喝斥一番。文朔压了压胸中怨气,转向花溪众儿郎拱手言道:“众位兄弟,文朔欲送舍弟回返世伯家,不能与兄弟们尽欢,实是遗憾。还望众位海涵!”文应急呼道:“哥……”可不待文应言全,文朔冷言道:“休要多言!” 文应见兄长动怒,登时无语,唯撅嘴示怨。

    众花溪儿郎面面相觑,甚觉意外。继而有人问道:“天保,带小兄弟一同入谷玩耍,有何不可?”又有人道:“天保可是担心小兄弟遇到野兽有危险么?”有人接言道:“天保别担心!我们常在这里狩猎,野兽见到我们跑还来不及呢!怎敢近前找死!我们可保小兄弟平安无事!”其余花溪儿郎闻听此言,同声应和道:“天保放心,我们保护小兄弟!”文应见状,悦不可言,即向众人拱手笑道:“多谢众位兄长关照!小弟就此拜谢!多谢!多谢!”文朔见状,实是哭笑不得。继而先向齐示友意的众花溪儿郎拱手道谢,转而文朔言道:“众位兄弟,舍弟定是偷跑而来。我世伯必将命人四处寻找。文朔岂能置若罔闻。”

    此刻花溪村两名醒溪蛟鲜鳞与舫舻亦在其列。二人相商之后,向文朔接言续语道:“天保,你可先带小兄弟随大家一同入谷狩猎。我俩马上回去,告知扈老伯,小兄弟和我们同在一处,不必担心。而后,我们再来此与大家尽情狩猎。”言毕,二人驱马疾返而去。众人见状,齐邀文朔入谷狩猎。文朔见事已至此,只得携文应一同入谷。

    庄能见文应与文朔聚在一起,不免思之文应时时耍刁,刻刻弄蛮之前举,实乃恼恨之人;再虑及文朔虽无甚针锋相对之举,但其膂力不凡,屡开硬弓如月圆,实为惧惮之人。此刻,自己恼恨与惧惮之人合在一处,身旁又无扈家兄弟维护,庄能渐渐心慌起来。但念及自己已在表妹面前讲了大话,如若退缩,实是自认怯弱,何颜以见表妹。嘿嘿!庄能尚未捉到兔子,可怀里却先揣了两只欢兔捉对乱跳起来!

    众人来至山谷之内扇展缓行,纵狗驱鹰狩猎兴始。实可谓:沸喧喧,悦得犬吠鹰啸;闹哄哄,惊得禽飞兽走。众儿郎兴致勃勃捕禽捉兽之际,文应却庆幸庄能终离扈家人佑护,即刻便可将那弄人耍鬼的刁钻伎俩施之彼身,以解近日怨懑。文应觑得自家兄长此刻已远离庄能,旋即面带诡笑,驱雪狮由众人马前掠过。待到庄能马前,文应用足尖轻触雪狮右肋。雪狮突然前蹄跃起,轻嘶一声。庄能附近马匹闻声皆退后避让,垂首战栗不已。庄能所乘之马,则顿时腿软伏地,瘫卧不起。庄能一个筋斗栽落马下,沾了满身泥土。文应见状,窃笑不已。庄能遇此变故,只道是事出意外,未料文应使坏。

    文朔远望雪狮跃嘶,庄能落马,即知文应弄鬼。文朔驱马赶至文应近前轻声斥道:“你怎如此胡闹!竟让雪狮人前施威!”继而文朔让文应乘雪狮远离庄能。自己下马来至庄能身旁,帮其整理衣装。庄能所乘之马卧于原地回缓良久,方才趔趔趄趄站立起来。众人遇此变故皆茫然弗解。

    众马俱已回缓,皆不敢近越雪狮,唯远绕避让而行。诸儿郎于马上甚为疑惑。庄能心内暗忖道:“文应这小子实是我的克星。不仅人克我,连马都克我!晦气!晦气死了!我应即刻远离,以保平安才是。”庄能悄悄驱马向队伍边缘而去,意欲获兔即返。

    庄能渐渐远离队伍,成了单人独行。正在寻兔之际,忽闻前面树林之内,杂草丛中,簌簌作响。庄能以为野兔藏于其内,可谓欣喜非常。庄能下马,蹑手蹑脚向前寻去。待近草丛之时,簌簌之声顿止。庄能伸手轻轻拨开杂草。啊呀唉呦!哪来的小野兔,分明是大野猪!庄能直目愣瞪猪目,野猪定眼怒盯能眼。实可谓,愣瞪发愣,怒盯动怒。这人兽对视片刻,野猪鬃毛乍起,率先怒叫了一声,挺獠牙冲向庄能。庄能汗毛倏竖,随后悲喊了一声,拔软腿奔离野猪。庄能心慌腿软,片刻便被野猪追上。野猪一顿乱拱,那獠牙如利刃将庄能袍裤划成条条绺绺,绺绺条条,险些让庄能皮肉现血。庄能连滚带爬扑向一棵矮树,手攀脚蹬却怎么也上不去。野猪冲至其身后又猛拱了两下,庄能猴急竟窜上树去了。野猪见庄能上树,便在树下拱撞。那树被野猪撼得摇摇摆摆,根叶不宁。

    庄能捉兔不着,反获野猪。怎奈他消受不起,反被野猪困于树上。此时,庄能在树上哇哇怪叫,野猪在树下嗷嗷怪叫。这一番人兽混声的怪叫,实可比魑嚎魅吼,魍嘶魉啸。惊得林中羽禽飞尽,毛兽走空。

    文朔与众人正在捕猎禽兽,忽闻庄能与野猪疯吼狂叫之声,才发觉庄能已然走散,急忙驱马循声而去。众花溪儿郎离之较近,率先见到攻击庄能的野猪。花溪儿郎急施羽箭向野猪射去。不料野猪皮甲坚厚箭簇不伤。文朔随后赶到,冲出人群,将乌蟒弓开满,一箭射向野猪。那箭正中猪心,登时将野猪射翻在地。野猪惨叫一声,呜呼哀哉了!

    庄能见野猪已被捕杀,一时松懈,栽落树下。文朔急忙下马近前相搀。庄能颤声道:“这……这畜……畜生,趁……趁我……我不……不备。偷……偷袭……袭我。可……可恶……至……至极。”文朔将庄能安抚一番,扶上马去。但见庄能,人战栗、马战栗、人马战栗,好生狼狈。

    文朔安顿好庄能,便欲回返自己所乘之马。但文朔尚未行近马匹,又有一只野猪冲出树林,向文朔呼啸而来。文应见状,急驱雪狮向野猪冲去。野猪见雪狮向其冲去,便弃了文朔,转而冲向雪狮。雪狮与野猪相会之刻,只见雪狮跃起前蹄向猪头狠狠踏下。野猪惨叫一声,向后退了退,旋即复冲过来。雪狮向前一跃,用后蹄狠狠踢中野猪肚腹。野猪被踢翻在地,疼得嗷嗷怪叫。待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又要相攻。此时文朔已然取弓箭于手,一箭射杀后来野猪。众花溪儿郎见文朔一连射杀两头野猪,实是佩服之至。齐声夸赞文朔能为。随后众花溪儿郎皆将雪狮仔细审视一番,连连称奇道异。

    文朔见庄能受了惊吓,于是向众人道:“众位兄弟,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众人见捕获猎物颇丰,便欣然应允。收鹰集犬,整顿妥当,一同与文朔欣悦而返。

    众人来至渡口,寻舟渡溪。众花溪儿郎礼让文朔、文应及庄能率先登舟。庄能不愿与文朔、文应同乘一舟。但花溪儿郎岂知内因,好意将庄能搀上舟去。庄能哑然站在舟上,心内实是叫苦不迭。待至岸边,庄能急匆匆欲先行下舟,速离文应、文朔。就在庄能一脚舟里、一脚舟外之时,文应突在舟内一晃,庄能站立不稳栽入溪中。文朔不及训斥文应,急忙跃上岸去,将庄能由水中拉出。庄能以为自己急于下舟,将舟踩踏摇晃,以至自己站立不稳,方才落水。庄能坐在岸上,哭丧着脸,哀道:“我今日好命苦也!”文朔见庄能如此,实是于心不忍,继而瞪了文应一眼。文应却将头一仰,嘴一撇,甚是不屑。

    众人得了许多猎物,喜气洋洋乘马回返。唯独庄能狼狈至极,垂头丧气。待至扈家门前,有一仆人跑至庄能近前,瞠目敞口,诧异至极。庄能见状,喝斥道:“你见鬼了么!”那仆人闻训,方缓过神来,继而躬身道:“公子安好!”庄能闻言,气炸胸肺,向那仆人怒道:“你看我此刻好么?还公子安好!莫非你觉得我这样很好?你这人身猪头的蠢才!”庄能恼羞至极,离众而去。

    扈东与扈北见庄能袍裤皆破,泥水满身返回家中,急忙近前相问其故。庄能向扈氏兄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晦气至极!不言也罢!”扈北轻声问道:“莫非有人捉弄表兄么?”庄能方要借此时机向文朔、文应喷污吐浊,忽念及文朔一日三示好,不免结舌难言。庄能唯道:“今日却系晦气所致,与他人无关!”言毕,庄能便入内宅更换衣装去了。

    众花溪儿郎将所获猎物选取一些送入扈家,意欲欢宴相庆。文应无意与众人宴庆,于是携文朔所获野兔前往花园庭院,寻伊喏一同赏玩去了。庄能则因一日三现丑,羞于视人,未曾出席。独自闷在房中酿气。那于扈家正门前,受庄能喝斥的仆人,将大头探入门内,觑观庄能颜色,未敢擅入。庄能见状,恼道:“你这厮怎鬼鬼祟祟如做贼一般!”仆人傻傻一笑,进入屋内躬身道:“公子,您别生气!”言毕,又是傻傻一笑。庄能缓了缓语气,向仆人道:“你何时到此?”仆人道:“小仆晌午到的。”庄能又道:“商队何时回返施迷镇?”仆人道:“主事言说,十九日午前,商队便可行至施迷镇。”庄能点了点头,忽而面现惑色向仆人道:“我未让你在此服侍,是想让你随商队将森国商途全程熟悉一番。如今商队未返,你怎提前两日回返此地了?”仆人道:“主事说我跟随商队实在是大才小用。还是跟在公子身边……”仆人想了片刻,突然笑道:“还是跟在公子身边做个护主镖客,方才不浪费我这大才!”庄能知是主事嫌弃此仆,故而将其先行支回。庄能面现无奈之色,讥言道:“你可真是个‘彪客’啊!”仆人未曾闻明庄能实意,只道是好言,于是一拍胸脯笑道:“我史彪不是镖客谁是镖客?”庄能闻言,实是哭笑不得。

    翌日,庄能向扈家人告知,自家商队于十九日回返施迷镇。自己将与商队会合,一同回返垚国。其晚,扈家设宴为庄能践行。席间,庄能尽现不舍之意。思之伊喏与文朔二人日后常在一起共处,实是纠心结肝,苦楚非常。

    十九日清晨,庄能拜别扈家众亲,带家仆史彪赶往施迷镇与自家商队会合,回返垚国去了。

    待送走庄能,扈戻倚坐无神,面现忧郁之色。扈东见状,向扈戻道:“父亲!昨日村正向您所言之事,可曾与天保言说?”扈戻闻言,转忧为喜向文朔道:“天保,昨日本村村正前来提亲,他欲将其女许配与你。不知贤侄有意否?”文朔面露诧异之色,言道:“小侄尚未加冠,何谈婚姻之事!况父母未知,小侄安敢擅自做主。还望伯父转谢村正美意。”扈戻点头道:“我亦觉此事唐突,更况门第天壤实不相符。但村正出于爱意善念,我若不转告贤侄,日后相见倘言此事,彼此尴尬反为不美。如今已代其传言相问,我亦好向其回言,谢其好意了!”

    伊喏闻听父亲言及提亲之事,心内骤然不安,幸喜文朔婉言谢绝,又令其心复平静。提亲之事言毕,伊喏觑观文朔,恰遇文朔观觑伊喏,二目相交,双面霎红。扈戻看在眼内,明在心中,却未露声色。

    翌日,文朔与文应拜谢扈戻款待,欲返其程。扈戻再三挽留无果,便修书一封交与文朔,令其转交其父。文朔、文应与扈家人一一拜别,步出内宅。

    扈东、扈北与伊喏将文朔、文应送至正门,依依话别之际,忽有两个小道童嬉笑着来至众人面前。一道童看着文朔,笑道:“真俊!”另一道童看着伊喏,笑道:“真美!”转而二童看着文应笑了一下,窃窃耳语起来。文应见二童如此,指点着二童唬道:“你们说什么呢?”二童闻言,皆吐了一下小舌头,笑道:“真傻!”文应哪里受得此言,旋即伸手便欲捉拿两个小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