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遭遇了强敌(1/1)
作者:越过高原
    战斗有如一阵狂风暴雨,一会儿雨过天晴。八路军战士们挑选武器,教训俘虏,埋锅煮饭,嘻哈打闹……刘满山看了那景象,止不住声声惊叹。这就是八路军正规部队的气质,说打就打,说走就走,山川任睡,河流任洗,干净利落,来去自如。

    听那赵连长说:“部队要整编了,野战部队更走向正规化,我们八十六团要进人呢。下一步,要和蒋介石拉开阵势,大干了,你们想不想过来?想的话抓紧哟。”

    刘满山越加按耐不住,路上就想好了报告,就去八十六团了,理由就一个,我这小命,是赵连长捡来玩的,得和他继续在一起玩。不玩白不玩,要玩就到八十六团。

    这个赵连长名叫赵长新,黔州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红军长征路过家乡时跟出来的。当时十六岁,给东家老爷放羊,不慎丢失了一只,被吊在树上毒打,母亲哭昏在树下也不饶过。红军刚好到达那里,把他解救下来,给他抹药,打针。红军一离开,东家老爷卷土重来,一把火烧了他家房子。母子俩在山里躲藏了几天,再也回不去,只得一路追赶红军,最后在云贵边界追上。

    红军收留了他,却带不走他妈,母子就此分别。

    赵长新一想念母亲,就要爬到高处,面朝南方,流着眼泪,一坐就是半夜。六年以后,另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因为揭穿了地主老财剥削穷人的鬼伎俩,惹怒了老板,老板勾结保警队来抓他。他一气之下,一把火烧了警所,跑出来了。这个小青年就是刘满山,他连回家看母亲一眼的机会都没有,那阵子,附近四村八寨都贴有保警队的通缉,上面有他的画像。红军救了赵长新母子俩,赵长新率队救了刘满山的小队,他两个人的生死运程就是这样的一致。他们对天发誓,互认兄弟,跟着八路干到底。

    一九四八年五月,八十六团参加了邓县战役。那一仗打了五天五夜,其惨烈状况为八路军战史上少有。八十六团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三个营打得只剩下不足三百人,连职以上干部剩不到十人。

    攻城战斗持续四天,前两天,全旅三个团,八十五、八十七两个团全用了,后两天,八十六团两个营也上去了。

    全团总预备队就剩下一营了。三百多人静静地呆在三里之外的陈村……听着不断的枪炮声,刘满山坐立不住,整夜睡不着,去见赵长新:“营长呀,咱们就这么窝着?二营三营都拼光了,全团就我们一营没有上了,得去问问团长,已经到了节骨眼上,还让不让我们一营上?”

    赵长新两眼通红,说:“我正急呢,半个钟头前问过几次,团部的人只说别急别急,问团长在吗?就是不说,依他的脾气,八成是上去了。”

    “团长都上去了,可我们却在后面睡大觉。是不是团长把我们忘记啦?”

    赵长新被这话刺痛了:“不行,我这就去找团长,你们先稳住。”

    果然,团长早就上去了。赵长新转身要去找旅长,团部几个人拦住了他:“旅长能见你么?你好高级别?”

    他嚷道:“旅长认识我的,他知道我打仗不怕死的。”

    人家说:“就你一个人充英雄,你不怕死,别人就怕死?”

    赵长新说:“旅长会答应我,我不怕死,就死不了,不信,咱们打赌。”

    人家根本不撂,把他轰了回来。赵长新回来一说,刘满山更上火了:“不行,我和你一起去,一定要找到团长,让团长下命令。”

    他俩急速又到团部。

    团长被搀扶着下来了,脸上,身上都是血。赵长新和刘满山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双双站在团长面前。团长一路骂骂咧咧:“奶奶个熊!搞错了,情报搞错了,哪是他妈的什么保安团呀,是整编第九师!”

    赵长新大声问:“什么?第九师?!”

    团长哑了嗓说:“紧张啥?没听说过呀。”

    被敌人的喷火器烧着了,落在脚边的炮弹冒出呛人黄烟来了,这才知道不是他妈的保安团。保安团算啥?保安团有这些现代玩意?保安团这么经打?团长吼起来:“奶奶个熊!全团只有你们一营齐装满员了,二营三营已经不叫营了,都只有半个连了,这仗打得……敌人还有一个团,两个团被老子们吃掉了,还剩九十七团,都退到内城去了。现在暂时休整,奶奶个熊!赵长新,你小子听好,还有你,叫什么?”

    “我叫刘满山。”

    “好,一看就知道不是孬种。现在就看你们一营的了,老子手头就只有你们可以拼了。你们担任主攻,二营三营先不下来,还在那里,助攻你们,他们没有几个人了,有几个算几个吧。你们赶紧回去,让大家先休息,半夜四点开打,要给老子狠狠地干,必须坚决彻底把它吃掉,提那九十七团团长的狗头来见我。奶奶个熊!”

    他们回到部队,一看时间还有两个钟头。刘满山在却主张现在就把部队拉上去,早一点发起冲锋。赵长兴脑筋急速转动,节骨眼上,面对那么大的伤亡,敌情有变,敌人还有一个团,我们虽然三个营,那两个营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因此,这个任务基本上就要靠我们一个营去完成了。团长把希望寄托在我们一营,是不是猛冲一下的时候?敌人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拼死抵抗。心急火燎,团长重伤,躺在那里等找我们的消息,不能让团长失望。

    赵长新决定采纳刘满山建议的一半,把部队先拉到前线,在那里再仔细观察敌情,作出判断后,有针对性地部署,一旦发起进攻,就必须取得决定性胜利。

    因为是打整编第九师,因为憋得太久,战士们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往前走。刘满山一直在赵长新身边纠缠,最终抢到了带尖兵班的任务,他点了六个人,个个弹夹塞满,一人带了手榴弹七八颗,还有一包炸药。他们快步疾走,迎着了退下来的部队,是昨天的攻城部队,有的头上缠着纱布,有的手上杵着枪把子,一路稀稀拉拉,没精打采。

    刘满山他们不时侧身或者蹲下,让开极速经过的担架。跨过护城河,有战士站不稳掉了下去,脚蹬不着底,一张嘴,就被呛了几口水,拉上来战兢兢说:“深、深得很呢。”吐出水来,一阵令人恶心的浓烈的血腥味。

    由于情报不准,误把守城的敌人当成杂牌部队,只有三个保安团,而这边也是三个团。如果是保安团,还不够塞牙缝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下,都知道这句话的经典了。打了两天以后,情况弄明白了,驻守邓县的敌人,是整编第九师三个团,足足一万人,枪炮先进,弹药充足,而且拥有喷火器。那家伙太厉害了,像条巨大火龙,一射就是四五十公尺远。那火龙忽忽忽忽地吼叫,火焰前头是油,所向之处,都是“喳喳”炸响的油星子,油一沾上衣裳,还要“砰”地来一下子,马上就燃起一片,沾到肉皮上,立即就会爆裂,皮肉连着神经,痛得根本没法忍受。

    过来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人拼命挣扎,是八十五团负重伤的团长,手在空中抓着,嗓音嘶哑:“凭他妈要让八十六团上,为什么要我撤?老子不撤,放开老子,让老子回去,老子死也要在城里!”

    借着星光,看见那团长衣服都被烧了,与溃烂的皮肉粘在一起。抓来了一个俘虏,一个兵油子,不屑一顾说:“打吧,你们就是打上七七四十九天,就算进了城,也奈何不了我们第九师。”

    之所以这么嚣张,主要因为这个第九师是国民党的精锐,清一色一长一短,百分百美械装备,不说牛肉罐头,压缩饼干,连短裤袜子都是从太平洋那边运来。刘满山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狠狠骂了一句:“狗东西!再啰嗦,毙了你。”

    眼前就是那座凹型顽固楼了,朦胧的夜色里,它像一只巨大的动物,龟缩在那里。黑洞洞的窗口就是它的眼睛,阴沉凶险地窥视着开阔地前面,一有动静,各种子弹就会哗哗地喷射出来,哒哒哒……铛铛铛……在夜色里划出耀眼的光线,从头上身边掠过,打在战士们身边的沙袋上,哧——地钻进沙子里,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

    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喷火器,不知从哪个洞里突然蹿出来,呼呼地啸叫着,张牙舞爪,舔着的地方立即燃起一大片,还向远处喷出点点油星,油星溅到到哪里,都会滋滋叮咬着不放。墙下面还有几十公尺的鹿砦,无论怎样快的速度,都要被迟滞下来,好让探照灯盯上。探照灯时不时晃过楼前的开阔地,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的躯体。

    战士们个个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甚至十分钟都不眨一下眼皮。一营任务明确,冲进去,消灭里面的敌人,把红旗插在楼顶。大家心里再明白不过,现在三百人,个个好端端的直立着,一会儿功夫,待发起冲锋,上去厮杀一阵之后,大半人,甚至全部人就不会再起来。刘满山想,缴获那么多大炮,都到哪里去了呢,有几门就好了,瞄准那楼房,几下就可以敲掉它。又有战士交头接耳:“有飞机就好了。那就更不消说了,凌空丢炸弹,省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