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生(1/1)
作者:江海里
    不必多说,玉儿已经明白碧云的意思,母壮子幼,他们之所以逼着阿巴亥大妃殉葬应该也是因为担心阿巴亥大妃这样做是想要摄政夺权吧。可阿巴亥大妃所说的遗诏到底是真是假呢?

    玉儿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年长的阿济格彪勇少谋不适合继承汗位;而多尔衮和多铎年幼、若是由他们继承汗位,则必然大权旁落,大权旁落带来的后果谁又知道呢?

    当年汉惠帝软弱、吕后摄政,刘氏子孙多受到迫害。阿巴亥大妃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汗位虽是人之常情,可若是让她活下去,对大汗的其他儿子而言却是后患无穷。

    玉儿浑身冰冷的回到卧房,她本以为嫁过来、生下儿子就够了,却没想到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这战火纷飞的乱世,生下儿子或许能得以自保;这争权夺利的战场,一个女人的命运远非生下子嗣就可以改变。

    她本以为世上之事非黑即白,却没想到有些事并非如此,只因身份不同,便要以死相争。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草原、保护科尔沁,却没想到,自己在这战场面前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皇太极继承汗位,而大福晋哲哲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中宫大福晋。玉儿随着皇太极和哲哲迁入宫中居住,只是皇太极与哲哲居住在清宁宫,而玉儿被封西宫福晋,居住在西三宫的永福宫里,这让玉儿很开心,因为永福宫离皇太极大福晋的住处极远,而这后宫中除了大福晋外在没人比她地位更高了,皇太极四处征战,在宫里的时候并不多,玉儿在宫里过得十分自在。

    这日,玉儿闲来无事去花园闲逛,不想却碰到了多尔衮。多尔衮就住在宫中她是知道的,阿巴亥大妃殉葬时再三请求让众贝勒善待两个幼子,皇太极许是愧疚、亦或是对这个弟弟的喜爱,竟说“多尔衮年纪尚小,之前一直住在宫里,便不用迁出宫去了,待到他成婚时再另赐府邸。”

    自此,多尔衮就顺理成章的在宫里住了下来。只是玉儿因着上次碧云受罚之事怕再害得碧云受罚,便一直躲着他。不料,这次二人竟在花园里撞见了。玉儿转身便要走,却被多尔衮喊住。

    “你为何见到我转身便走?”多尔衮本是因为这女子的无礼举动而喝住了她,可看着这背影却有几分眼熟。“你是何人?”

    玉儿自从大汗的登基大典上与多尔衮打过一个照面后便一直躲着他,二人已经有一年未曾见过。她想多尔衮应该也不会认出她了,这次既然躲不过去,自己索性便随便报个名字好了,免得与他再生什么瓜葛。

    “九贝勒吉祥。”玉儿转身对着多尔衮行了个礼。

    “你不是普通宫女,是何人?”玉儿低着头,多尔衮一直看不清她的脸庞,却十分眼熟,他断定自己是见过这个女人的。

    “奴婢小香,是伺候西宫福晋的。”玉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小香的名字,刚说完,便暗自庆幸自己今日幸好没有戴一些钗钏首饰,衣服也不过是一些平常的旧服。

    “你不是小香,你是西宫福晋。”玉儿心惊,猛然抬头,只见多尔衮望着她,目光灼灼。

    二人对视了片刻,玉儿心中发怵,却不知多尔衮到底意欲何为,她不想先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便强撑着看着对方。她想,若是多尔衮叫我去做一些伤害皇太极的事情,我是断不能答应的,可若是他恼了,我该如何才能不牵连我身边的宫人呢?

    “呵……”多尔衮嘴角轻扬,斜视了玉儿一眼,“如果我是你,不会在这里想那些有的没的,行了礼就走。有些女人,总爱想一些原本没有的事情,所以才频生事端。”

    玉儿楞了一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回去的路上,她脑海中回荡着多尔衮对她说的那句话,那十六七岁的少年似乎看破了她心中所想,他所说的话也直中红心。玉儿忽然对多尔衮有些改观了,她想,自己对多尔衮的认识还停留在当初那个独自哭泣的少年,但多尔衮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冲动而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比自己要通透许多。

    玉儿想着想着,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多尔衮凌厉的剑眉、直挺的鼻梁、倔强的眼神和那清朗的声音,玉儿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窘迫之感,她努力将多尔衮从脑海中赶走,她不想去想这个人,也不敢再去想。

    盛京的初春是略有些寒意的,这样的日子最适合抱着小暖炉裹在被子里了。但今日众人都没有回房,宫外传来消息,皇太极要回盛京了。大福晋格外兴奋,让乳母抱着二格格,率领后宫的几个侍妾和阿哥格格一直等到了半夜。几个阿哥格格已经坚持不住在乳母的怀中睡着了,唯有年纪稍长一些的大格格勉强撑着等着阿玛。

    玉儿是恨不能立刻飞回房间的,可惜自己是嫔妃而非公主,地位在后宫中又仅次于大福晋,实在没办法躲开,只得强打着精神盼着皇太极能早些回来。却见不多时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在地上道:“禀大福晋,大汗、大汗受了伤,在盛京外约三百里的地方伤势恶化,只得原地休养,今日怕是回不了宫了。”

    “什么?!”大福晋哲哲闻言蓦然起身,满面焦急的对那侍卫道:“怎么会这样?!”

    “来报信的人说,大汗说了,请福晋让宫中禁卫军护送一些军御医去驻地为大汗疗伤。”那侍卫叩首道

    “传令下去,召集宫中御医和八旗中所有得力的医者去给大汗医治!”

    那侍卫闻言飞也似地退下了,大福晋哲哲遣散了众人后,在清宁宫焦急地踱了两步,仍觉不妥。想叫侍卫备马车,与医者一同前往大汗扎帐的地方探望大汗的伤情,可想来想去,一来宫中不可无人打理,二来坐马车过去太过引人注目、而自己已经多年未曾骑马,只得作了罢。

    玉儿见大福晋焦急,心里揣测大福晋应是担心大汗的伤势,奈何身为大福晋无法脱身,于是自告奋勇道:“姑姑可是不放心大汗的伤势?玉儿八岁就已学过骑术,不如让玉儿骑马代您探望大汗可好?”

    玉儿在马房挑选了一匹枣红色骏马,骑上后便立刻飞驰到了宫门口,却见许多医者已经骑着马聚在了宫门口。而在这些医者的正前方,多尔衮正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等在那里。

    玉儿看到多尔衮,来不及多想便勒住缰绳向后退,奈何之前骑得太快,马儿一时停不下来,倒是多尔衮看到她勒紧缰绳想后退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对她道:“都火烧眉毛了,八旗的医者和我正白旗的众多将士都在等你一个人,你还有心情在哪儿忸怩作态。”

    说完不待玉儿反应过来,多尔衮便转身扬起鞭子向着东边奔弛而去,他身后、正白旗的将士们也都跟着他飞驰而去,玉儿和驻足在宫门口的那些医者一时间都愣住了,片刻后,急忙也跟了上去。

    多尔衮骑马骑得极快,玉儿虽然学习过骑术又自小骑马,可时间久了还是吃不消了,队伍中的医者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平日里行医甚少骑马,骑了不多时就已经落在了后面。好在皇太极似乎发觉众人体力不支,吩咐停下休息片刻。

    “九贝勒,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玉儿喘着气,只觉得骑马骑得头晕欲裂。

    “侍卫来报说大汗驻扎在三百里外的水碉堡,”多尔衮找了个僻静的空地,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水囊喝了一口水。“多久能到就得看你们骑得有多快了。”

    玉儿看着那水囊,忽然十分口渴,她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上水和干粮,此刻只觉得又饥又渴。多尔衮察觉到她的目光,将水囊递了过去,玉儿却犹豫的看着水囊不知道该不该接,这水囊被多尔衮喝过,玉儿始终觉着自己身为大汗的妻子用多尔衮用过的水囊喝水十分不妥。

    多尔衮见她不接,也不多言,直接拿起水囊要往怀里揣,玉儿眼看着水囊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一横,抢过水囊径自喝起水来。多尔衮见她这样反倒笑了,“你这性子一点都不像草原人”

    “那我像什么?”玉儿奇怪。

    多尔衮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空。

    玉儿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愤懑,她想,这多尔衮怎么好似一直看不起自己?玉儿自小便十分倔强,多尔衮越是看不起她,她便越要让他瞧一瞧自己的本事。接下来的行程里,她竭力骑在队伍的前面,好让多尔衮能看到她的骑术并不差,可多尔衮却看也不看她,只顾着自己骑马,玉儿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失落。

    队伍进入到了一片密林,四处都是几人合抱那样粗的树木,地上也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带刺的荆棘草,一行人只得小心翼翼的缓步前进。忽然,在最前方探路的一个正白旗的士兵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周围暗箭四起,队伍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玉儿向四周环视,发觉他们竟是中了埋伏,四周都是不明身份的敌人。正白旗的将士们将玉儿和医者们围在中间、为他们挡住四面飞来的箭,奈何敌人已经将他们紧紧围住,此刻又身处密林深处,想要逃出敌人的包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