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青山古镇(1/2)
作者:问天上仙
    苍青的天穹下,一褂青衣的仙人踩着白云,飘飘悠悠地飞向南边,却有一蓬幽幽暗紫的妖气恰巧挡在前方,扑面而来的腥臭中杂糅着浓重的铁锈味。

    全真一闻这味儿,乌眉紧锁,广袖一挥:“这些妖怪如此害人性命,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既然让我遇见了,便是你们的死期到了。”想罢,全真双袖仙袍轻舞,化青光而落。

    落地后,全真将衣袍轻轻一抖,一圈光华之后,变作一个布衣书生。书生微微一笑,往山镇里走去。

    赶路时,树林前传来老人喑哑的痛呼:“唉哟!唉哟,我的腿啊。唉哟!!”

    一听,全真悄悄施展缩地成寸,一步跨过十里,见一老翁靠树而坐,蜷缩双腿,那淡淡的殷红蔓延在左股,弥漫着腐朽的死气。

    这老翁抵靠着树干,见来人,问道:“年轻人,怎么了?”

    全真睁开法眼一观,一切无所遁形,这老叟是株三千年的葫芦藤,妖气纯正,功行深厚,是个行有善功的妖精。

    然后,全真上前问道:“老人家,这深山老林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呐?难道老人家不知道深山老林中...妖怪最多吗?”

    老翁一听,背脊骤寒,一滴冷汗顺着折皱的面颊不知不觉滴融进了土里,他那狭小的瞳仁中精光一闪,叫苦连天道:“唉哟!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儿也不知道孝老爱亲。我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在这荒山里被妖怪害了,也没人关心,真是命苦啊!”

    全真微微一笑,蹲下道:“老人家,上来吧。小生背你回青山镇。”

    老翁满面的树皮皱堆在一起,画出一个干瘪的笑容:“嘿嘿,你这晚生倒还有礼。”说罢,老翁将身一弹,落在全真背上。

    就这样,一老一少,年轻的拕着老迈的,行进在树林中的官道上,缓缓向远处幽暗偏远的山镇走去。

    路途虽远,但两人有说有笑,度过百里长路,来到一方石碑前,上刻三字:“青山窟”,石碑后是依山傍水的青山镇。“窟,为什么是窟呢?不应该是镇吗?”全真如是想道。

    走进镇里,却惊觉此处人烟稀少,街上行人只有零星几点,少得稀奇。全真按下心中的疑惑,问老翁:“老人家,你家住在哪里啊?”

    老翁满脸堆笑,说道:“从这直走,遇到岔路口就左转,转过十条街,看到一片庄园,那就是我家。”

    “庄园?看来这妖怪在凡间还挺享受的。”全真心里打着小算盘,“看来他在这一带也是富甲一方,那恶妖的线索他肯定也知道不少。”

    途中,全真且走且探,奈何老翁伶牙俐齿,只知道老翁名叫“张树”,其余一概不知。全真无奈,只得化名天寻,暂且安顿下来,在老翁府里借宿几晚。

    老翁府门栏暗香,丝竹绕梁,园中四季如春,百花争芳,最珍贵的是贵妇凉亭旁边的那一汪月下池,池水似月华垂清,锦鲤如郁芳游空,池中假山怪石嶙峋,有金鸡独立,有白鹤亮翅,也说不清是金鸡雄赳赳略占上风,还是白鹤清淡淡更胜一筹。

    老翁为全真安排的是一间幽静的独院——丽树居,这里桃树几点,槐树一线,花草满面。就连全真也不禁赞道:“嗯,凡间能有如此景致,实属难得。”

    全真有预感,今天有个不平凡的夜晚。

    荧惑的月光泻下如水温柔的华色,侵于池中,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等待着今晚的旖旎。“三里清风落月色,四十桃香入黄泉。”一处隐蔽的静室里,老翁迷茫地念叨,似乎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回忆。

    “哦?‘三里清风落月色~~,四十桃香入黄泉~~’好诗!好诗!”远在丽树居的全真一听,腹诽道,“黄泉?那可不是好地方,又死寂又苍凉的。”

    全真苦苦修行,一夜未眠,待到金鸡啼晓时,门外突兀地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和叫喊:“天寻公子!!”

    “稍等,来啦!”谁啊?全真起坐而移,步过房中的檀木书台、翡翠玉屏,打开房门,一张温润的俊朗闯入眼睑,两个大大的黑瞳近在咫尺。全真惊骇地往后一跌,却被来者一把拉回,险些扑进来者的怀里。

    “公子为何如此慌张?”来者衣着简朴,只一件灰衣,一条麻带,一对布鞋,却又不失风采,唯有腰间的晶黄玉佩雕镂着祥瑞麒麟,与众不同。

    全真薄怒道:“还不是你。你谁啊?!!”

    来者唇角上扬,莫名一笑,抱拳道:“是是,是在下不对,天寻公子莫要生气。在下陈焕,是青山镇的捕快。”

    “捕快?来找我干嘛?”本想委婉拒绝,不料全真一见清楚来者的容貌,犹若惊雷炸响,当头一个晴天霹雳,竟愣住了,“你...你先进来吧.”

    陈焕似乎早有预谋,落落大方道:“好好。难得遇见天寻公子这般富有书卷气的学士,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二人于桌前分侧落座。全真斟茶相递,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很是莫名其妙,无意间说道:“陈大哥若不嫌弃我,今后叫我小天就行了。”

    陈焕眸中精光闪烁,却似恍然未觉,接过茶轻啄一口,春风一笑:“哈哈哈!!好好,小兄弟够爽快!那大哥我就冒昧称一句,小天。”

    “陈大哥。”全真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继而,全真翘首一望,问道:“不知陈大哥一大早来小弟这,所为何事?如果大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可别想走了。”

    陈焕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而沉声道:“唉!实不相瞒,大哥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一桩杀人案而来。”

    “杀人?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真目光清明,回答得铿锵有力,。

    陈焕听之,连连摆手,匆忙解释道:“那好,我只问一句,小天昨晚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没有。”全真非常笃定,“昨日四周都很安静啊。”

    陈焕头枕右臂,一叹:“唉,小天,你是不知道,就在昨晚,这老翁府死了个丫鬟,就在你隔壁那个院子。”

    全真端茶的手一僵,微愣道:“不可能吧。谁这么厉害,一声不吭就把人给杀了。”

    陈焕闻言,神色骤冷,义愤填膺道:“哼!再厉害的凶手,我也迟早要把他抓出来!!”旋即,陈焕心里忽有暗光闪烁,试探道,“小天啊,今后住这院子,一定要小心。不然,你去我家住吧?!”

    全真婉拒:“这,大哥的心意,小弟心领了。只是,还是不要打扰大哥好了,否则会影响大哥工作的。”

    两人久久不吭声,偌大的房间死气沉沉的。见状陈焕只得暗暗摇头:“唉!那就算了吧。”想罢,陈焕起身告别,“既然小天不愿跟我回家,我也还有许多公务未曾打理,那么我就先走了,告辞。”说罢,陈焕转身便走。

    全真一听,沉默不言,就在陈焕出门后,全真大喊道:“等一下。”

    “哦?小天是想跟我回家呢?还是想起什么了?”陈焕微微翘眉。

    全真笑应道:“不,都不是。”正说着,全真掏出一张画有朱红纹路的黄符送上,陈焕定睛一看,朱砂中隐有红光流泻,而符纸亦有黄光笼罩。

    “陈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全真目光清明,一动不动注视着陈焕,黑亮的瞳仁中,雀跃的是真心实意。

    陈焕见符而大惊曰:“这,这符太贵重了。想必小天也花费了不少钱和心思吧,我不能收。”此人竟然...

    “真是,我不过送你点东西,不要拒绝。况且,我还算是个有些法力的道士,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全真催促陈焕收好。

    见陈焕愣在原地,痴痴呆呆,全真摇头一叹,将黄符叠好,轻轻塞进陈焕怀里,说道:“这黄符能够镇魔去恶,收好啦。”

    随后,全真夺门而入,闭门逐客。此时心中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哪,我,不该...不该如此牵涉人间因果。

    陈焕回神后,浮动的心潮仍未平定,全真的澄澈的眸子停驻在陈焕脑海中,久久不去。

    而他只是杵在门外笑而不语,盯着门框若有所思:“小天他?......真是太......”

    翌日,早早收功的全真出门望天,远方的太阳星射下金黄的箭矢,照亮大地,全真微微点首,自语道:“辰时了,该去衙门看看那些受害之人了。”

    全真换身道袍,告别府中管事,往青山镇衙门走去。

    一进衙门,一丝若有若无的浅薄妖气在空气中游荡,本是凡间煞气最重实之地,却透出一种不祥和诡秘,仿佛蒙上乌纱的大日,炽热依旧却黯淡萧然。

    庙堂森严,来回巡逻的官兵皆是披盔戴甲,面色凝重,行动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路中,师爷刘郭向着四面八方的官兵一一颔首,引全真往太平间走,路途中,刘郭低声下气地求道:“道长,实不相瞒,我们青山镇这十年以来,每隔三日,便有一人死去,已经死了二千多人了,而且死相凄惨,就像是,像是...被活活吸干精气而亡。如今镇中人人担惊受怕,等会还请道长施以援手,救救我青山镇的一方百姓。”

    全真轻轻一笑,淡然地将刘郭弯曲的背脊扶直:“我辈修行之人,自当上体天心、行善积德,救出水深火热之中的阎浮世人,不必言谢。”

    陈焕见二人到来,似乎已放下芥蒂,扯开嗓子大喊:“喂!小天,师爷!”

    陈焕闯进两人之间,上下打量着全真,啧啧称奇:“诶呀,真没想到,小天你长得普普通通,穿上道袍还有一番风味。”

    刘郭见而蹙眉,严肃道:“咳咳,小陈,不得无礼。”

    “嘿嘿,刘师爷,你就是太严肃了。”三人往太平间而去,路途中,陈焕与全真勾肩搭背而行,陈焕还不时望向全真,赖皮道,“小天跟我可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好兄弟,兄弟之间,无话不谈!”

    说着说着,一进太平间,陈焕首当其冲,入门便遭阴气突袭,浑身冰凉,不住颤抖。全真见此微微蹙眉,大袖一挥,扫开阴气,房屋顿时明朗如坝。

    刘师爷见之,心口悬石落定:“不愧是道长,道长法力高强,此次我青山镇定能化险为夷。”

    全真微微颔首,浅浅的笑意浮现,款款道来:“这里本不应有如此重的阴气,想来是那妖孽的残余法力滋养了这里的阴煞,才会像如今这般。”

    陈焕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没头没脑道:“没错,就是这样!”

    全真欣然一笑,摇手道:“陈大哥,我说得不一定是事实。”

    “嘿嘿,”陈焕讪笑着抓挠后首,笃定道,“我们不懂这些,小天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全真闻言,心下微动,道:“谢谢。”

    “啊?小天刚才说什么?”陈焕欺身追问。

    全真微愣,没听见?“也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只要我知道就好了,全真笑而不语。

    师爷刘郭在旁微微摇首,沉默不语,又向陈焕怒目而视。

    陈焕一见,惊得毛骨悚然,转眼凝视尸体,振奋精神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祟。”陈焕一马当先,掀开遮尸布,一股莫名的淡香随着遮尸布的消失而飘散出来,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徘徊。

    刘郭仿佛未曾嗅到尸香一般,面色稍稍欣慰,笑道:“你小子,总算是知道做正经事了。”

    全真陷入了纠结之中,这香雾?尸香?怎么会呢?难道这十具尸体成尸仙了?不然怎么会有香气呢?

    百思不得其解,全真只好凑近逝者挨个探查。

    十张榻上有十具尸体,他们面如粉扑,唇红齿白,不显颓败。

    “师爷,你不是说这些人是被吸干精气而亡的吗?尸体怎么会如此...如此‘新鲜’”这些尸体形表怪诞,全真只好桃僵李代。

    刘郭闻之一愣,近前来回打望着尸身,大惊:“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干瘪瘪的。”

    “这些人的尸身回光返照,绝对非同小可。”全真从怀中拿出十张黄符,在十具香尸顶额各拍一张,顿时香气骤消,“好了,管他寻不寻常,有这瓮尸咒,足够了。”

    陈焕见到黄符,顿时眼前一亮,靠在全真耳边嘀咕:“那个,小天,咱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教我画,这些符啊?”

    闻言,全真微微一愣,好奇道:“你学画符来干嘛?”

    “自然是用来降妖除魔。”陈焕道。

    降妖除魔?也是,几乎每个年轻人都有一份热血。想通,全真微微颔首:“嗯,好啊。只要你肯努力。”

    “哎呀!!我就知道,小天人最好了!!”陈焕一听,顿时笑逐颜开,一嘴的“阿谀奉承”。

    刘郭将门虚掩,开口提醒道:“二位,咱们的正经事还没办完呢。”

    “啊?”陈焕一顿,虚心道,“哦~!啊哈哈哈!咱们快看看这些尸体,看看能不能瞧出一些端倪。”陈焕哂笑,马马虎虎翻过这一页。在木榻四周徘徊,一板一眼地当起仵作来。

    全真也在仔细验尸:“这十具尸体“精气”兴旺,唯有其“神”不在。魂魄不存,肉身也没有法力保护,如何能储存精气呢?”

    “不用看了,这些人是被吸干精气后又拘走了魂魄。”全真思索间,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谁?”全真微惊,这人竟能瞒过我的神念?

    “哈哈哈,是老夫我。”一位鸡皮鹤发的老翁推门而入,“张树。”

    未及全真质问,张树抛出了一个上古秘闻:“哈哈,上仙不必惊讶。我为什么能瞒天过海,这一切还要从青山镇后面的那座青山说起。”

    时光回溯,瀑布倒流。千万年前,青山远不止如今这一亩三分地,而是绵延千万里的仙山。彼时,洪荒大地的众仙家还未曾迁徙至地仙界,这里有一先天而生的山神——青山,她心地善良,来者不拒。

    而那一日,天灾倾覆,猩红血光笼罩着大地。青翠秀丽的山峦顷刻间沦为修罗地狱,流血成河,那悲风切切,愁云惨惨的空中,有一杆双面黑幡飞来舞去,肆意吞吃四周的魂魄,壮大自己。

    而那藏匿在漆黑披风里的罪魁祸首,将生命视若蝼蚁,他如斯恐怖的狂妄狰狞传遍了这片大地:“哈哈哈!!青山,可算让我逮住机会了,既然你暂时回不来,你这些徒子徒孙就送给我作补品吧,啊哈哈哈!!”

    随着男子挥舞黑幡,道道黑气喷涌而出,狰狞的血光染红了整个苍穹。

    山中的练气士自顾不暇,又哪有精力去理会凡人的求救呢?

    “孩子!快逃啊!”

    “娘!!”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青山娘娘,快回来吧。”

    “娘娘,快回来吧!!”

    “啊!!快逃!”

    “哥!!不要啊!!”

    “哈哈哈,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哈哈哈!!”诸如这般的嘶吼漫天遍野,却无人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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