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素璇听后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漏分毫。

    “小幕他······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他也不肯原谅我。所以我想请甄四小姐······能够······能够在小幕面前，替我······替我说些话······”

    “我不明白，徐老东家为什么会找上我？”

    “老实说，我做生意，总是要走南闯北的，几年没见过小幕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今天看到你们认识，所以才······甄四小姐放心，只要你愿意帮我就行，无论最后能不能成功，都不要紧······”

    “可是······我终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劝说只怕······也无从下手······”

    “这······我也只能说，是一件陈年旧事，也的确是我对不起小幕，事到如今，我并不奢求能得到他的原谅，只希望他别这般避开我就好。”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一试的。”

    既然徐鉴答应了要合作，这个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答应了便是。徐鉴很是激动。

    “多谢甄四小姐了。”

    回到家······

    “怎么样了，如笙？”

    “打听清楚了，徐公子的确是永兴商行的少东家，只不过六岁那年外出学医，便很少回家了。不过······奴婢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甄素璇点点头，沉吟不语。

    “小姐，奴婢去过了徐大夫的医馆，门房说徐大夫自从两天前就再也没回来过······而且，因为大夫不在，门房说有好多病人上门都得不到医治，所以也十分在意徐大夫去了哪里。”

    两天前，正是徐幕与徐鉴碰面的日子。在那之后徐幕再也没回过医馆，想必是担心徐鉴会去找他吧······

    “对了，娡儿那边怎么样了？”

    既然徐鉴已经答应了合作，甄素璇便把剩下的事宜交给甄娡处理了。

    “一切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刘家的人，也没有来捣乱。”

    “这样就好。”

    既然甄娡那边没什么问题了，那还是好好想一想徐幕的事吧。既然答应了，总要做到才是，不然就会显得不诚心。只不过，如今徐幕连人都找不到······甄素璇打算去问沈文策。徐鉴自己都说了很久没见徐幕了，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会去哪里，她于是便去问沈文策了。沈文策很快给了回信：

    城郊岳石山普光寺若无则山麓树林。

    普光寺······树林······

    “如笙，徐幕是去哪里学的医？”

    “嗯，因为年幼不好走太远，所以是在城郊岳石山上的普光寺学的，那里的镜德大师医术十分高明。”

    甄素璇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城郊看一看。

    ······

    原本她还想着，要上山去找徐幕，没想到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就找到了他。徐幕正坐在溪流的边上，眼神带了些许的空洞，但更多的，是悲伤。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而他的状态还是这样，显然徐家父子之间，隔阂不是一般的深。徐幕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不由有些疑惑。但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回头去。

    甄素璇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过了很久，就在她认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徐幕终于开口了。

    “是他让你来的吧。”

    连一句　“父亲”　也没有，只是一个字，　“他”　。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劝。”

    甄素璇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这样鲁莽的人。既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也不可能知道谁对谁错，那我劝你，也很有可能会得罪你。你该知道，我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徐幕松了一口气。

    “是啊，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徐幕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除夕那天晚上，虽然我被你的行为震惊到了，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你，很钦佩你。”

    虽然说的是除夕的事情，可是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如果她也能这样刚强······不那么柔弱······会好很多吧······虽然狠毒了些······但至少······”

    徐幕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悲痛与挣扎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失去自己亲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前世，她小产之后的一个月，几乎每一天，她都会在镜子前，看到这样的眼神。徐幕他······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我知道可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我不会劝你和你父亲和解。但是既然他拜托我，该说的，我还是要说。其实有的时候，当你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去看待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发现，有很多东西，都变得可以理解了。虽然还是怨恨，虽然那些记忆永远也不会抹去，但你却不会那么无法释怀了······”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凌素璇真的这么可恨么？可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是否，可恨之人必有可伶之处呢？如果是，那是什么让凌素璇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呢？这些问题，或许会有答案，或许没有答案。但自从重生到了凌素璇身上以后，她也开始渐渐理解了凌素璇，理解了这个，让她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如今的她，已经摆脱了前世的痛苦，摆脱了凌素璇这个魔障，也摆脱了甄娡的影子，真正获得了新生，成为了甄素璇。想到重生后的自己，想到前世的一切，想到今生的种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沧桑，这时候她的话语，也变得更有感染力。

    “我并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也分不清楚谁对谁错，但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这种痛苦，是源于你的不理解。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与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之间的差距······有的时候，也是差之千里的。”

    徐幕沉默着，看着溪水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也许你不赞同我说的话，但我言尽于此。”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徐幕突然出声。

    “等一等。”

    她停住脚步。

    “你去告诉他，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除非，娘亲能够活过来。”

    甄素璇一怔。娘亲？她回过头去，看着徐幕，却见他也看着她。

    “我知道了。”

    她看了看天色，没想到说着说着就到了黄昏时分。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去调查这件事么？”

    “如果你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幕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倾述的渴望，却忽然戛然而止。

    “算了，没必要······”　徐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真正懦弱的人······是我才对。”

    她看着他，千言万语凝在心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甄素璇想了想，还是道：　“徐幕，我听说徐老东家过几天会去江南的分号那边，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回帝都吧，帝都还有很多病人需要你。”

    徐幕释然地笑了。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劝我跟他走，原来是说这个。的确，这次是我任性了，就这么跑走了。”

    她与徐幕离开之后，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这时候，从对岸的树林中，走出来一个人，是沈文策。

    “真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