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从前我告诫过你，男女邂逅，互相吸引，实属正常，然而这种吸引，稍纵即逝，只有在情感拥有更深的交融，彼此理解、欣赏、迁、包容，才能让这种关系延续下去。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冷眼瞧着，你倒确实是很理解迁她，可她的态度，我暂时还看不出来。”

    洛尧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案的铜质狼兽镇纸，淡然一笑道：“母亲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母亲自己也说了，我如今已再没有了回圜的余地，不管她是什么态度，我都不可能放手。实话跟你说，青灵她一向都不怎么欣赏我，我也不期望着她能够迁包容我。可这一辈子，只能是她了。”

    洛琈瞅着儿子，又是怜惜又是纠结，半晌，视线扫过他手的镇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真是我们九丘洛氏的孩子啊……”

    徐徐站起身来，“我现在叫她进来。她刚才受了些委屈，又独自再外面候了那么久，想必心情定是不好，待会儿看她怎么对我，便知她对你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说罢，走到殿门处，吩咐侍女再请青灵入内。

    洛尧此时反应过来母亲的用意，明白她是将执政统御朝臣、揣探人心的一套用到了青灵身，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转念又想起青灵素日里的脾性，料定她此时多半憋了一肚子的火，虽然还不至于口出恶言，但脸色口气什么的、必是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担忧地站起身来，见侍女领着青灵，正款款再度踏入偏殿。

    青灵在外面站了半天，诚如洛尧所想的那样，满腹憋屈、愤懑难解。

    她想着自己为了准备与洛琈的这场见面，舍弃了帝姬的仪仗、孤身前来，又提前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预演着神态语气，衣饰也专门按九丘的习俗作了调整，确保自己以最恭敬温婉美丽大方的形象出现在洛琈面前。

    可没想到……

    人家的态度，会是那般的冷淡。

    按理说，她对于来自父辈的刁难，并不陌生，也不至于没有丝毫的承受力。从前皞帝在世的时候，时常会对她予以苛责训诫。而那些令她心痛的利用操纵，更是家常便饭。

    然而自从慕辰登基以来，因为帝君本人对她的骄宠无度，身边接触到的朝臣嫔妃，无一不极尽所能的对她讨好拉拢。算是因为新政推行而与她有过争论的官员，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甩脸色、让她难堪。

    所以说实话，刚才在殿被洛琈那样对待，青灵心里确实很难以接受。

    此刻她再度踏入室内，抬头与洛尧对视了一瞬，清澈的眼眸既有忐忑、又有一丝下定了决心般的坚决。

    洛尧心头一触，前想要开口，却见青灵径直越过自己，徐徐走向重新坐到了主位之的洛琈。

    青灵在洛琈面前站定，不等对方开口，便抬头说道：“刚才我在外面仔细想过了，陛下特意问我开放国界和百姓迁居原的两件事，是担心这样的变动会让九丘处于不利的局面吧？”

    她挥手收聚水汽、以神力凝结为图，大致勾勒出九丘的边界，继续说道：“朝炎的驻军，如今大部分都分布在南境和大泽。一旦我们达成议和，”指着图几个位置，“凉夏、葳州的驻军会北撤。而大泽那边的兵力，”下意识地回首看了眼洛尧，“现在掌握在百里氏手。两者皆不会对九丘造成任何的威胁。”

    她化去水汽，接着道：“至于迁移居民到原的事，我明白，这会在一定程度削弱九丘的国力。边境十六镇其的几个，是九丘最为繁盛的城镇，一旦居民北迁，赋税缴朝炎，对于九丘而言是很大的损失。然而种族融合、彻底打破神族妖族百姓之间的隔阂与界限，需要这样的牺牲。这一点，我也是仔细参考过当年列阳改革举措，得出的结论。作为补偿，朝炎会撤除九丘贸易的禁令，让九丘百姓从此可以在东陆自由行商、甚至出海与西陆人互通有无。长此以往，九丘于议和之获得的利益，应当会远远超出短期的损失。”

    青灵的一番话说完，殿内的母子二人皆心思各异的沉默下来。

    半晌，洛琈开口道：“朝炎想要推行新政、实行变革，是朝炎的事。九丘并没有必要参与其。从前因为军力的悬殊，令九丘陷于劣势，不得已受制于朝炎。而现在有了北陆列阳由西海入侵的威胁，我们不必再畏惧朝炎，也不必非要与你们议和。”

    青灵咬了咬唇，垂眸沉吟住。

    片刻，她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九丘确实没有必要非议和不可。如果陛下愿意，可以选择永远屈居一隅，不让子民与外界有任何往来。而朝炎今时今日，确实也没有能力同时应付列阳、南侵九丘。”

    她微微吸了口气，似乎在抑制情绪，然而再开口时，语气陡然有了不容置喙的决绝，“可陛下如果真拒绝了我，那我将以朝炎帝姬的身份起誓，终此一生，无论用尽何种手段，也要将九丘并入朝炎的版图！东陆，是在我父兄手一点点统一起来的。然而这些一统天下、帝权置的雄心，于我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所介怀的，只是眼见我心爱之人，因为两国之间无休止的对立而不得自由，渴望着畅游四海、自由随心的生活，却又不得不时时牵挂着父母亲人的安危，一辈子困于矛盾争斗的漩涡之，无法脱身。”

    青灵侧转回头，眸光柔柔地望了眼洛尧，声音低幽却坚定，“终有一日，我会将他想要的自由拱手奉，哪怕赤地千里、哪怕……倾覆天下！”

    .l/book/39/39250/i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