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宫，银阙殿。  .  .

    朝东的门窗敞开，一路连至殿外水榭的碧玉凿花地砖，噼啪地溅落着细小的雨珠。

    室内雕夔龙纹铜鼎的百合香袅袅生烟，萦绕着四下的风雅堂皇。

    珠帘绣屏，羽缎织锦，处处透着天家贵胄的奢侈。

    可那独坐于芙蓉簟的身影，落寞寂寥，无的孤独。

    他手里握着一面晶镜，指尖久久停留于镜面之，似乎是想隔着千重山水、触摸镜之人。

    这面能将千里之外的景致呈于眼前的通明宝镜，耗费了数名水灵高手几十年年的心力，以北冥冰晶凝制而成，后来又作为慕辰母亲的陪嫁之物，辗转带入了朝炎。

    秋芷去了梧桐镇之后，每隔三日，便取庄园水池之水送返凌霄城。池水一旦封入了暗蕴强大灵力的通明镜，镜面会一直呈现出那座水池所折射出的景致。

    其实，青灵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在那水池旁出现。她只是习惯每日午后来这里的水榭坐一坐，有时是和洛尧饮茶聊天，有时是一个人趴在栏杆思考问题，还有的时候，也会在此会见访客官员。

    慕辰于是也有了一个习惯。

    每日的午后，他都要到银阙殿，摒退下所有的侍从，独自静处一段时间。

    镜的青灵，倚靠着池栏而坐，手里拿着一份书样的东西，一面读着、一面指手画脚地点评着。

    她身旁的洛尧，似乎在认真听着她的评述、时不时接几句话，却又时刻惦记着从手里的瓷碟里取一两块切碎的水果，倾身喂给青灵吃。

    青灵嚼着水果，读着书的表情愈渐激奋，最后把书攥在手里晃了晃，疾言厉色地谴责着什么。

    洛尧倒是一直神色从容闲逸，眉目蕴笑地凝望着青灵。

    青灵抬眼瞪着他，凶巴巴地说了句什么。

    洛尧淡淡作答，低头又用玉箸夹了块水果喂给青灵。

    青灵咬牙切齿地吞了水果，继续数落着洛尧。

    洛尧不知回了句什么，令青灵表情骤然一滞，紧接着尴尬窘迫起来。

    她扔了书，扑去捶打洛尧。

    洛尧一面躲、一面笑，最后丢掉手碟筷，一把抱住了青灵。

    青灵伏在他怀，藏起极力忍住笑意的脸，渐渐安静下来。

    两人默默相拥了良久。

    青灵缓缓抬起头来，轻轻地在他颈间亲了一下。

    洛尧身形一僵，随即收紧手臂，抬手扳过青灵的脸，俯首深深吻住了她……

    慕辰指尖发颤，迅速撤去了通明镜的影像。

    心里一缕刺烫，夹杂着剧痛，再次无声无息地蔓了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来，步履虚浮地走到了殿外。

    阶下立着一众禁卫宫人，摒息噤声，躬身静候于微风细雨之。

    卫沅领着几名举着宫伞的侍从匆匆前，护在了慕辰左右，奏道：“莫南族长已经到了承极殿。”

    他偷眼望向帝君，见其面色苍白、似极疲惫，不觉暗暗生出了几分担忧。似乎每次陛下从银阙宫出来，都显得有些阴霾落寞，丝毫再无半点平日于朝堂俯瞰群臣、不容置喙的冷锐锋利……

    慕辰淡淡地“嗯”了声，缓步了御舆，往自己的寝宫行去。

    承极殿，莫南岸山神情微郁地等待着帝君的驾临。

    数月来，淳于琰奉命南下鄞州、凉夏，进行整个南境的吏制调整，一时间风声鹤唳，大小事件接连不断。

    莫南岸山心里也很清楚，慕辰这是借着推行新政、重新编制官吏，来肃清反对自己的势力。

    一开始，肃清过程受到打压最为严重的，莫过于方山氏的旧部。对于这样的结果，莫南岸山自己也是乐见其成。但再往后，他渐渐意识到，补缺去的人员全是由淳于琰一手安排，莫南氏根本占不到半点的便宜。并且不久前，慕辰又颁下另一道旨意，开启了朝炎与九丘在梧桐镇的边界。

    边境一旦开启，便意味着驻军的回撤。而驻军一旦回撤，莫南氏在南境辛苦稳固住的军权，会被削弱。

    这一点，令得莫南岸山忧思难安、辗转反侧，虽经孙女再三劝说，最终还是忍不住来找慕辰讨个说法。

    他远远望见慕辰进了殿，迎前行礼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