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道：“当初让你给青灵服用玄心露，是因为不想让她总惦念着往事、时常因此情绪失控。如今看来，她心里那些执念始终不曾放下，人还愈加消极悒郁起来。”

    顿了顿，又问：“她腹的那个孩子，为何也一直不见长大？”

    坲度两鬓汗湿，在心里不停腹诽道：当初这玄心露的效用，包括有可能会伤到胎儿、以及导致患者精神萎靡的各种症状，我明明都说的一清二楚，可陛下你也没表示异议啊！你不是还曾自言自语地说过什么，那种伤害母体的祸害本不该留……现在又关心起来算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却不敢流露半点的不服。

    慕辰的心思，本来很难揣测，坲度更曾数次在他手下领教过濒死的恐惧，又哪里敢任意妄言？

    “玄心露对患者本身具有淡化情绪的功效，对于胎儿却相当于一定程度的制幻药剂。多少，也是会影响到胎儿发育的。”

    慕辰坐在案后，盯着面前用朱砂圈出了大泽二字的奏疏，沉默了良久。

    最后，缓缓开口吩咐道：“以后，不要再让她服玄心露了。那个孩子，务必要保全。”

    坲度领了口谕，不敢怠慢，很快便对青灵的用药作出了调整。

    他在朝炎王宫任职了几千年，亦是亲眼看着慕辰出生长大之人。他了解这位陛下的狠，对旁人的狠、对自己的狠。朱雀宫宫变那夜，他对自己的父亲做过什么，坲度心里也是清楚的……

    可唯独在青灵长帝姬的面前，陛下生生变作了另一个人。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寻死觅活不可以，消极悒郁也不可以。一会儿嫌胎儿伤害了母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会儿又千叮万嘱地要保全下来……

    眼下连傻子都知道，帝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是生不下来，对朝炎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那般精明的人，又怎能不懂这个道理？

    按理说，依着他行事的狠绝……

    谁知……

    坲度一边捣着药，一边想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啊。

    春去秋来，光阴如梭。

    青灵的精神慢慢恢复，可随着小腹的不断隆起，人还是时常觉得疲惫。

    慕辰依旧每日来探望她，陪着她在园散步闲聊。

    曦儿如今能瞧出青灵体型的变化，终于也小心谨慎起来，扑个蝴蝶都特意绕去老远的地方，生怕撞到了姑母。

    慕辰望着在花丛翩跹奔跑的曦儿，对青灵说道：“我有意让曦儿拜入崇吾门下，跟随你大师兄晨月学艺，你觉得如何？”

    青灵闻言微讶，“曦儿这么小，你想送她去崇吾？”

    慕辰道：“我拜师的时候，和她现在差不多大。”转向青灵，笑意柔和，“你刚一出生，不已经住进了崇吾？”

    青灵说：“那怎么一样？我那时无父无母的……”想了想，“你送曦儿去崇吾，她母妃会愿意吗？”

    慕辰淡淡道：“安妃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大管她，这些事，不必由她同意。”

    青灵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抬眼却撞了慕辰凝视自己的视线。

    深邃如墨玉的眼眸，似有席卷一切的情愫暗涌。

    “崇吾自古人杰地灵。”

    他斟酌说道：“若她将来，能出落得和你一样……我便自觉欣慰。”

    青灵迅速移开视线，笑了笑，“曦儿是你跟安妃的孩子，怎会出落得像我？”

    慕辰沉默片刻，也笑道：“有何不可？你是她的亲姑姑。”

    青灵点了下头，说：“也是。那我亲自写封信给大师兄，探探他的口气。师父一向不喜欢与王族官家有牵连，但或许大师兄的想法会不同。”

    是夜。

    青灵果真动笔书写信函，询问晨月可有收徒的打算。

    依着崇吾目前的状况，师父将来多半是会把位子传给大师兄晨月。

    晨月若是收了当朝帝姬为徒，既是有利，亦是有弊……

    她执着笔，细细思索着。

    突然，殿门处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

    一名女子推攘开前相阻的宫娥侍卫，踉跄着冲到青灵面前，跪地哭喊道：“求帝姬救命！”

    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双目红肿的苍白小脸。

    青灵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好半天，才认出来人是自己曾经的闺密友、如今的帝君嫔妃，沐令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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