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色匆匆(1/1)
作者:灯下的魂
    寂静的病房中,只有二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彼此对视着,交流着。墙侧的仿日光灯,如同两个世纪以前的太阳,斜刺里投射在二人脸上,发出淡雅而温馨的热度,细细的如同素描,用细腻的阴影,描绘出二人脸上有棱有角的轮廓。

    涉世不深,才年仅二十的诡象,当然不可能是老谋深算的光旅教授的对手,他在光旅的威逼利诱下,所交谈的话题,虽在竭力避开与钧裂有关的细节,但仍然在不知不觉中将整个事情的大概,透露给了光旅。

    其实光旅有两件事情是欺骗了诡象的,一,玉伢将诡象送至医院,并告知院方雪族训练场还有三名重伤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直接走了;二,据无疾医师的诊断,诡象并没有受到新型病毒的感染。光旅运用着这两个随口捏造出来的谎言,再利用自己崇高的地位,便像海水腐蚀堤岸一样,逐步侵蚀诡象心中的防线。

    当光旅教授站起身来,叮嘱诡象将这一次谈话保密,并让他好生休息的时候,光旅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件事情的脉络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钧裂有意向朝涯挑起的冲突而引发的,从小养尊处优的朝涯,并没有对钧裂示弱,于是便在训练场起了这场冲突,而诡象的受伤,则纯熟意外。

    雪族的守卫人员的身份,其实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保密的,朝涯和雅妮对此并不了解。钧裂在雪族守卫队中已经属于最高的卫队长级别,他也是雪族最年轻升到这一级别的族人,朝涯和雅妮当然不清楚他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当然也不知道玉伢、诡象、余落、碧遮、重煌、谭烬这六名放眼整个雪族都算得上是佼佼者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对钧裂如此惟命是从,原因其实正是因为雪族二百年传承下来的《守卫制度》。

    根据《守卫制度》的条目,玉伢、诡象六人,既为钧裂所在的守卫队的成员,注定必须无条件效忠于作为他们队长的钧裂,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

    雪族秘密传承的《守卫制度》,规定了雪族设一名族长和两名长老,由此三人设立三个守卫分队,各设一名守卫队长,其中以族长所统辖的守卫队长为尊,而钧裂,正是钧谐手下唯一的卫队长,加上他又是族长钧谐的唯一玄孙,以及他自身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对雪族近十年来的稳定起到的卓越贡献,因此他在雪族整个守备力量中,可谓是如日中天。近来因为一次夜族的秘密入侵,而导致身兼族长、校长双职位的钧谐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从而大权更加旁落,倾斜向钧裂手中。

    就目前而言,手中没有握住任何实权的朝涯,即便是有钧谐那晚当众立下的宣告,也会像是一张空头支票一样,根本不可能借此就惹得起大权在握的钧裂。如今的钧裂,是一个连身为长老的光旅,或者梦言,都无法撼动的角色,看来朝涯和雅妮是真的惹上麻烦了。

    光旅甚至还在查了那个时段训练场的视频监控录像,发现那一段居然被人剪裁删除掉了,已经完全无法查看当时的情况,而玉伢、余落、碧遮、重煌、谭烬五人则是会誓死将此事保密的,若不是用计在诡象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恐怕一切也只能是等朝涯和雅妮身体好转,再揭一次他们的伤疤,对他们刨根问底了。

    显然,光旅并不想再将此事去询问朝涯和雅妮,毕竟他们也是受害者,光旅不想就此事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并且,即使光旅真想插手此事,怕也是不能的,因为据报,朝涯、雅妮和田樱,居然同钧裂他们七人签署过一份《训练伤残免责协议》,看来,钧裂对此事似早有准备。难道……

    想到这里,光旅教授不禁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钧裂觊觎的是族长之位?他与朝涯从来不曾有过什么交集,为什么会突然于族长宣布朝涯成为族长继承人的当晚,钧裂会去挑衅朝涯呢?这一切疑团,忽然在光旅心中如同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哼……”光旅喃喃道,“看来未来,要小心他了,他将成为我们的劲敌!”

    光旅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于是又去了一趟田樱的病房,她此刻依然处于极度危险期,生命垂危,她身边有四名在雪族赫赫有名的医师正在焦头烂额地对她进行抢救。

    光旅走到她的病床前,见她全身被覆盖了一层蓝绿色的棉布所覆盖,只露出被洞穿的心脏部位,在她那雪白而丰满的胸脯靠近左侧的位置上,有一道呈一字型的深邃创口。

    心电图在床头不安地窜动着,田樱已经被全身麻醉,创口被一些黑色的细线小心地拉扯开,无疾医师正使用两根半透明的小胶管,一根喷出药液,对着她的伤口反复冲刷着,另一根则吸取废液,把从伤口处流倒灌出来的、带着粘稠黄色浓浆的血液,吸到脚下的回收桶内。

    光旅顺着各种设备仪器一路往下看,看见无疾脚下那个负责回收废水的桶的盖子微微掀开,显然是由于太过匆忙而没有将它按操作标准盖好,透过盖子与桶边的缝隙,光旅可以看见桶中废水的水面上,泛起许多浓稠而细密的绿色泡沫。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太过熟悉了,光旅终于在这一刻回忆起了,上一次手术,那位病人流出的感染血液的模样。光旅教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阿拉伯数字的“1”,他后退几步,默默地看着医师们在那里忙乱得焦头烂额。

    时间在忙乱中悄然而逝,一晃几个钟便已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接连为田樱换洗了四遍全身血液,并做了一场心脏修复手术的无疾与其他三名医师,这才抽出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情况稍稍稳定的田樱,交给了三名资深的护士。

    一身汗臭的无疾朝着等在一旁的光旅走来,说道:“教授,久等了。这位病人所感染的病毒,与前几日我们接触到的那位手术失败已经死亡的伤患如出一辙。”无疾脸色阴郁地说道,“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东西,创伤了她吗?”

    光旅摇摇头,苦笑道:“你医治就是,至于其中缘由,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我会着手调查,你只负责抓紧将疫苗研制出来就行了。”

    无疾还待说什么,但他对上光旅冷峻的目光,登时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得低头说道:“抱歉教授,是我僭越了。”

    光旅说道:“无妨。”

    无疾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教授……”

    “什么?”光旅问道。

    无疾说道:“我想请你跟我来一趟。”

    “去哪里?”光旅问道。

    “科研禁地,白色第四区域,隔离室!”

    “该不会……”光旅脸色一沉,“那名手部受伤的医师,居然真如我所料突变了?这么快?”

    无疾痛苦地点点头:“是的,即使我们昨天倾尽努力,自以为已经替他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了,但他的的确确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突变了!由于事发突然,而我又一直待在这所医院里协调处理着田樱的伤势和感染,无法抽身回去禁地,因此也不知道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我想此时梦言教授应该在那边照看着,在接手田樱第三场手术之前的一个短暂休息时间,梦言教授就让我做完手术立即通知您一起过去了,看来情况是颇为严重。”

    光旅跳起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啊!”

    无疾发一声喊,随着光旅撒腿狂奔起来。他们冲出病房门,刚拐入一条走廊的时候,忽然迎面推过来一辆送药的手推车,他俩急刹不住,迎面撞个满怀,叮叮当当的药剂、工具,掉得满地都是。

    那名推车的护士被吓得惨叫一声,贴在墙壁上将行色匆匆的二人让了过去。

    光旅和无疾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他们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各色药水,边跑边回过头来,对那名护士连连赔笑道歉。

    那名护士显然认得他们二人,只得悻悻地目送他们远去,然后蹲下身来一点点收拾残局。她暗自摇头呢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怪事连连的……就连他们这两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人物,也都像小孩子追逐打闹似的跑来跑去,真让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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