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贫民之家(1/1)
作者:灯下的魂
    走出守卫森严的独立病房区,朝涯从医院的二号侧门离开,一路问着路人,走过许多偏僻的路径,他终于来到了雪族传说中的“贫民窟”。

    说起雪族贫民窟,就要追溯到雪族二百年的历史了,在雪族进入地层深处的初期,在他们的族群尚未从人类完全分化成为雪族的时候,雪族曾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危机。下到地层深处生活的他们发现,他们族人经常会感染上不可言状的疫病,又或者每一代族人的基因都在加速突变,导致许多畸形胎儿的产生。

    于是第一任雪族族长,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对基因组计划的雏形进行提案了,并在那时候得到了大多数族人的赞同。但是由于当时理论体系尚不成熟,而亟需人身作为实验对象,这需要族人们自告奋勇报名成为志愿者。

    由于雪族当时青壮年的人口比例较大,因此他们只得同意了很多不明其中风险,但纷纷积极响应号召的热血成年族人参与该计划,让他们有机会能够实现兴旺家族的梦想。毕竟基因组计划的目的是改良族人的基因,若实验成功,接受实验的族人必将脱胎换骨,从此成为人上人。

    后来由于成人实验体高达千分之九百九十七的失败率,作为实验对象的一千名成年雪族人,除了钧谐、光旅和梦言三人之外,全部因各种各样的诡异原因而身亡,导致成人实验以彻底失败告终。

    那一次失败的实验,死了这么多人,甚至当时雪族总人口才不到四千人,死亡人数占了四分之一有余,为了补偿那些因积极响应实验而牺牲了子弟的家族,第一代族长决定,这些参与实验的家族将优先享有接受高等教育和掌握雪族重要资源的资格,比那些没有响应基因组计划的家族,今后的生活条件要更为优渥。

    那些曾凭借着各种理由拒绝响应基因组计划的家族,立即因为这一规矩的出台,而被排挤到了科研基地的边缘地区定居下来,他们所掌握的资源极其稀少,平常接管的是基地中那些最脏最差的工作,被既得利益的一方压制得死死的,再无翻身机会,差距越拉越大。

    田樱所在的田氏家族,也是在百余年前因不积极响应基因组计划而逐渐走向式微的一个家族,他们移居到了被誉为“贫民窟”的边缘地域,昔日的辉煌早已蒙尘,人丁愈发稀少,他们靠着低廉的资源,在似被放逐的境地下,顽强地、忍耐着,接受着雪族最没有价值的“脏乱差”工作,勉强生存下来。

    田家传到田樱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个独女,作为田家唯一希望的田樱,她被赋予了复兴家族的沉重使命。田樱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幼靠着在基地边缘捡破烂的机会,幸运地换取到了一本陈旧的“书本”,她上不起小学、中学,就通过自学,不断汲取那片被称之为“书本”的塑料薄片上承载的知识,最终通过自学考试,考上了梦寐以求的雪族大学,成为了朝涯的同学。

    田樱的经历,就如同是一只凭借着惊人毅力,时刻不敢停歇地煽动翅膀,闯入白天鹅群中的丑小鸭,这也能够解释她在学校为什么如此不合群,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角落,那是因为她骨子里的一种自卑感,生活在没落家族之中的深深自卑。

    但是田樱的身世,在雪族大学里却鲜有人知,看着她平日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相貌人品和举止礼仪,没有人会相信,她居然出身于低贱肮脏的贫民窟,最多也只是认为她是一个比较矜持和害羞的贵族小公主罢了,穿着简单普通、性格温和低调,却依旧甜美动人,让许多男生为之倾心,却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在朝涯的主观印象中,田樱是一个生活在不错的家庭,自幼受到过极其良好的教育的女生,朝涯若不是这一路问过来,逐渐越走越是肮脏偏僻的地方,他是绝对无法想象,这个他从小到大从未来过的基地边缘地区,田樱自幼成长的地方,居然如此萧索和荒凉、陈旧而杂乱。

    当朝涯穿越过多条陈旧废弃的、如同垃圾场一般的窄巷,低头钻过去几个昏暗逼仄而锈迹斑斑的金属通道,践踏过许多腐臭生虫的污水潭,这才来到了路人所指示的田樱的家里。

    田樱的家,是由四辆废弃的货运车厢拼接而成的,外表看上去,只有二楼处的一个自制的老式玻璃窗,可以透出屋内昏暗的白炽灯光。

    自幼养尊处优的朝涯,自以为雪族的偌大科研基地,无论哪个角落都觉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总以为族人们都生活在美好的高科技环境下,和谐而融洽。

    朝涯的回忆,突然如同开了闸门一般涌出来,将他的泪腺瞬间冲垮,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田樱平日里对他所做的一举一动所隐含的心理轨迹,忽然明白了深爱自己的田樱,为什么甘愿做雅妮的影子,明白了她那种想爱又不敢爱的,炙热而痛苦,矛盾而挣扎的情感。

    一边像火,一边如冰。

    朝涯自己,其实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情感,从小到大从不缺关爱的他,似乎将许多所谓的爱情都看得很淡。二十年来,他从未真正谈过一场恋爱,但却又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恋爱。小学、中学,乃至大学,追他的女生数不胜数,还有身为顶级美女,大方而不失温柔,粗神经而不失高雅的雅妮,常伴左右。田樱,其实对于朝涯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朝涯将流露出来的眼泪轻轻擦拭,整理了一下已经湿润的眼眶,晃晃脑袋,将各种杂念排出脑外。他打起精神,正正经经地走到田樱家门前,伸手在铁皮门上敲了敲,喊道:“伯母,你们在吗?”事先,朝涯已经在附近的邻居口中探听到,田樱的父亲已在一年多以前因病去世了。

    朝涯站在门口等了等,见二楼的灯熄灭了,不过没人应答。过了十多秒,朝涯又伸手敲了三下,叫唤了一声“伯母”。

    铁皮门终于缓缓被人打开,一个神情憔悴,双目红肿的中年妇女探头出来,看见了朝涯,脸色登时大变,伸手就想要关门。

    朝涯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抵在门上,问道:“伯母,您是田樱的母亲吗?我想见见她。”

    “不见,快走!”中年妇女面容大愠道。

    朝涯被骂得呆了一呆,然后门便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嘭地关上了。朝涯心中郁闷地想道:难道伯母认识我?为什么她要生这么大气呢?不对,铭月护士说田樱早已经出院了,想来是已经被什么大碍,我得偷偷潜进去找她才好!

    于是朝涯立即行动起来,运起敏捷的身法,朝着二楼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他伸手在窗把手上掰了掰,发现玻璃窗子没锁,于是将它打开,钻入房中。

    当朝涯的眼睛适应了周遭几乎完全无光的亮度,他终于看清楚,这间房子里,贴满了自己的相片,其中有自己在实验室专心致志地做着某项实验的专注表情,有自己在篮球场上与同学们打篮球的长发翩跹的跨栏动作,有自己在上课时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样子,也有自己与雅妮走在一起的背影。

    这个房间,仿佛就像是一个时光机器,记录着朝涯大学生活的各个片段。

    “这……”朝涯的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打翻了,甜的、酸的,一起袭来,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惊异和无奈交织在一起的表情,在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下,显得极不协调。

    朝涯喃喃自语道:“原来伯母真的认识我啊,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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