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色间有些落寞的秦中亭，苏易开口道：“秦兄，我可不是在安慰你。想必你也知道先天和练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夏无染虽然修为压制到练气，但是他体内毕竟已经是灵气，远胜你的真气。所以接住你那一剑算不得本事。”

    “原来如此，我说他那剑看上去轻飘飘，力道却比我还大呢！”秦中亭的眼中有了些神采，倒不是他不清楚修行的境界，而是不到先天，根本体会不到真气和灵气之间的差距。

    所谓先天，乃是用后天真气蕴养人体内那一丝还未完全散去的先天真灵，让其壮大，直至和外在天地间的灵气沟连，洗经伐脉，脱胎于凡体，问道于仙途。先天真灵在母体内孕育，在出生时的瞬间最为壮大，此后随着人体被尘世的凡气侵蚀，先天真灵不断衰弱，直至完全消失。

    年纪越小，从后天至先天的机会越大，年纪越大，也就越渺茫。不过根据前人的经验，人到中年也是有机会突破先天的，不过也需要特别的机缘，或者有修为高深的修真者耗费功力相助才行。

    包括十三司在内的方内修真宗门，收录弟子都会在十几岁的少年中选取天资根骨上佳的。好的根骨天资加上宗门提供的优厚的修炼环境，能否筑基且不论，成就先天还是难度不大的，所以十三司都有数量庞大的先天弟子。这些弟子享受宗门带来的特权的同时，也要为宗门做出相应的贡献，年龄大修为进境艰难的打理俗世中的产业，年纪轻潜力巨大的外出历练斩妖除魔。

    练气只能算凡人武学，只有到了先天才算踏进了修真的门槛，等到筑基之后才有寻仙问道的资格，才能勉强在这妖魔环伺的世界保全自己。突破先天并不是很难，只要修炼出浑厚的真气，将先天真灵蕴养的强大到能够沟连一丝天地间的灵气就行。可是这也是相对于十三司弟子来说，寻常宗门或者俗世中人，生活之处灵气稀薄，修炼出的真气能够保持先天真灵不消散已经算极限，还要将其蕴养强大，难如上青天。

    “这先天灵气，当真那么玄妙？”秦中亭被苏易说的大为意动，毕竟十几岁的少年心性，之前对修行境界有所了解，也是从《四方志》上看来的，他从小在海波城长大，身边没有先天高手为他讲解，不大清楚其中玄妙也很正常。

    “那是自然，不入先天，连修真的门槛都摸不到，所以夏无染逼着你切磋，明显是不安好心。而且他最后故意正面破了你那一剑，就是为了在你的道心上留下阴影，坏你道基。”苏易解释道。

    秦中亭回想起那一剑，还是有些心悸，不过听苏易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如夏无染。如果自己同样是先天境界，指不定谁受伤呢，他痴迷修炼，道心易受影响，却来得快去的也快。经苏易提醒，意识到夏无染和周明宇的险恶用心，恨恨道：“哼！等我突破先天，进了内宗，再找夏无染算账，那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就会耍阴招！”

    见秦中亭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被激起了斗志，苏易摇头叹息，没想到这小子反而因祸得福。这样一来，以他现在练气二品的修为，恐怕很快就能突破先天了。当下又是安慰一番，待秦中亭心情平复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此后周明宇却是没有再来找秦中亭的麻烦，苏易二人倒也落得清净，两人闭关一段时日就会在白石溪比试一番。一来二去，加上和夏无染那一战的感悟，秦中亭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练气一品，离先天只差一步。

    苏易这几个月也是进境极快，练气已经圆满，枯荣经也面临突破。丹田中那枚种子已经和实体无二，上面遍布纹络，虽然看不懂，但是很有一种天地至理的韵味。苏易感觉到，种子发芽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枯荣经进入第二层之时，同时也是自己步入先天之时。

    月照翠竹，清溪抱白石。这夜苏易独自来到白石溪，一身白衣，佩剑而立，发丝和衣襟随风飘摇，在月光下别有一番风采。

    缘溪而行，四周并不显得昏暗，远处波纹荡漾的溪面清楚可见。这溪边一直很安静，不见什么鸟兽蛇虫，只有潺潺流水哗哗淌过碎石铺成的河道的声音，清新悦耳，加上风过竹叶不时传来的沙沙声，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苏易脱掉了鞋子，从岸边走到了水里。有点冰，溪底的石子早被水流冲刷的很圆润，踩上去很舒服。一路逆流而上，他的心神渐渐沉浸于体内的变化，任由身体凭本能前行。

    此时此时身体在溪中缓步行走，苏易的心神却在丹田处那一股小指粗细的先天真灵之上。小竹峰上灵气充裕，加上枯荣经的作用，他的先天真灵早已被孕育的足够强大。

    苏易操纵着那丝真灵尝试共同天地间游荡的灵气，以往的修炼只是将灵气引入经脉，炼化为自身的真气，现在他要做的却是将灵气引入丹田，慢慢和自身的先天真灵融合。

    突破先天之时，要将体内的真气散去，因为这些真气虽然可以蕴养先天真灵，可毕竟是后天真气。灵气和先天真灵融合之时不能沾染到体内的真气，否则灵气不纯，突破自然也就失败。

    所以这突破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一旦成功，自然平步青云，界判人天。可是如果失败的话，一身修为就会付诸流水，要从练气九品重新练起。一般人这种紧要关头都会找个僻静之地，静心养神，以免被人打扰，生怕出一丝差错。

    但是苏易却敢在这溪中一边走一边突破，也是亏得他有枯荣经，身体早已经被枯荣真气洗炼多次，感知敏锐，和天地间的灵气也颇为亲近。再者他之前经历过一次，先天真灵和灵气融合起来也是娴熟无比，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顺利地融合了先天真灵和灵气，现在苏易成功步入先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壮大体内的灵气，提升实力，以期将来筑就道基，更上层楼。

    突破先天，苏易对身边的天地感知的更清晰，更真切了。缓慢凝实并壮大的灵气在经脉里穿行，运转一个周天之后回到丹田，又强韧了一丝。同时体内的种子终于生出一颗小小的嫩芽，枯荣经突破第二层。苏易觉得身体对天地灵气的吸引力比以前更大了，当然了那些灵气更多地是冲着嫩芽而去的。

    枯荣经突破，自然给苏易带来诸般好处。首先便是身体更加轻盈，之前未排完的杂质又被逼出一些，神思更加敏捷，更加容易悟透功法和剑招中的玄妙。其次便是体内的先天灵气和枯荣真灵融为一体，经过枯荣经的淬炼，更加精纯。

    不过突破先天之后，苏易明显感觉到修炼速度变得缓慢，可能是小竹峰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修行，这里的灵气和草木精气已经不能满足枯荣经的需求。

    大竹峰和小竹峰只是青云司诸峰中最普通的两座，因为是给新进弟子修炼的场所，又有聚灵阵，比其他峰的修行环境要好些，可是却也比不上五座主峰。若是回到藏剑峰，他觉得不止自己的修炼速度能够加快，枯荣经也很有可能突破第三层。

    不过秦中亭也快突破先天了，苏易决定等他突破之后，再一起进内宗。时间就在修炼中飞速流逝，转眼间，已经来到小竹峰一年半了。秦中亭也在数日前突破先天，一年半是三年的一半，也是第一批突破先天的弟子进入内宗的时间，已经有师兄传来消息，三日后会有人来接苏易等人进内宗。

    是夜，苏易和秦中亭又来到白石溪，二人打算在这里最后再吃一次鱼，喝一场酒。进入内宗之后，除非回来讲经，否则他们恐怕再没有机会回到大竹峰了。一年半时间转眼而过，二人都有些感慨，决定好好纪念一下这个相识的地方。

    酒足饭饱，两人都有几分醉意，秦中亭难得没有拉着苏易比试，而是跟他说了很多海波城的事。讲那临海而建的巨城，还有一望无尽的汪洋，和云层重叠的船帆，以及那些出海归来之人讲起的海上奇闻。

    各种各样的鱼，奇形怪状的海兽，传说中住着仙人的海岛，都让方易心生向往，之前他一直呆在青云山，没有见过大海，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番。

    夜色深沉，二人躺在白石之上，看着辽阔的星野，说着少年壮志，说着快意恩仇。溪水潺潺拍打着白石，四下无人，安静至极，只有空中一轮明月静静倾听，伴着两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