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匆匆,少年意气(1)(1/2)
作者:水可载舟亦可赛艇
    这片大陆被称为中州。

    名字的由来已不可考,有人说,因为这片大陆,正处于天下的中心,故而得名。

    整片陆地又分为东西两陆,西陆分布着十余个小国,虽被统称为河西诸国,但除了这称呼外,也难找到什么共同点了。北部寒冷贫瘠,人烟稀少,生存着的是最骁勇蛮横的游牧民族。东部虽紧靠东陆,却地势陡峭,丛林密布,居民多以渔猎为生。只有西部,不仅拥有肥沃的土地,且良港极多,故而最为富庶。

    东陆的面积与西陆相差不大,但只有两个国家,最东边屹立着整个中州最为古老,也最为强大的罗国。自开国始,罗国就是整个大陆当之无愧的霸主,其他国家的土地,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与罗国一家堪堪持平,更何况,她拥有最繁荣的贸易,最庞大的军队,最严峻的刑法,最完善的官制,故而,虽然河西诸国早已对她的丝绸、茶叶、烟草、铁器虎视眈眈,但却没有哪一国有胆量,去挑战这霸主的威仪。

    也曾经有过不世出的英才,一统整个西陆,集数十国之力向罗国发起挑战,却无一例外地兵败身死,千秋霸业毁于一旦,却不能动罗国根基分毫。故而,近百年来,河西诸国虽征伐不断,却再无人敢窥伺神器,而罗国,在人们一半敬仰一半恐惧的目光中,也慢慢变成了“圣罗”。

    圣罗与西陆之间,有一小国,名为逸国,逸国与河西诸国划鄢与河而对峙,与圣罗隔则钧山而对望,虽国小民寡,却是东西两陆互通的唯一通道,西陆的山民称她为通向黄金与稻米之路,圣罗的夫子们自然不会这么直白,在他们口中,逸国乃“天下之枢”。无论是什么称呼,直白也好,含蓄也罢,都只能说明一点,逸国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整个中州大陆边宽中窄,如同一只巨大的蝴蝶,河西诸国与圣罗是两只强有力的蝶翼,逸国,则是那脆弱却不可或缺的身体。而这身体,十余年前居然敢挑战其中一边翅膀,甚至差点成功,但最终,功败垂成,被狂怒的河西诸国杀得差点灭种。

    距离逸国那场悲情的反抗,已过了十二年。

    圣罗朝堂诸公们的眼里,这中州大陆还是那么美好却乏善可陈,圣罗依然是整个大陆的绝对主宰,河西的蛮夷们在压制逸国后,也驾轻就熟地投入于已持续了无数年的愚蠢争斗,互相比赛着谁先放干自己人的血。而逸国,还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十多年都没养好的伤。真是无趣啊,每天最大的烦恼,竟是怎么讨好那个把持朝政的老女人。

    在离这群老儒上千里外的则钧山上,一个少年也同样烦恼着。

    少年名为靳慕拙,年约十七八岁,正是倔强叛逆的年纪,但此刻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规规矩矩地做好,听着对面老人喋喋不休。

    “阿拙啊,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离开师傅师娘独自历练啊,我就一直说,不能惯着你,不能惯着你,可这死老太婆就是不听,搞得这么十来年了,你除了下山逛集市以外,就没一次从我们眼皮子里离开过,这下倒好,第一次就分开这么久,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你从未出过远门,可怎么懂如何照顾好自己啊!”老爷子已到古稀之年,可丝毫没有一丝老态,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开口能说半个时辰不喝一口水,且中气十足,若不是那一头银丝和几道皱纹,谁也不相信眼前这位几天前才过了七十大寿。

    听到老爷子提到了自己,几步开外侍弄花草的老太转过头来,笑骂道:“你这老东西,自己舍不得阿拙,扯我做什么?行了,絮絮叨叨半天都是那几句话,你不烦我都烦了,阿拙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有几分本事你还能不清楚么?这么大个大男人了,只是下山历练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真不知我当初被灌了什么迷汤,会看上你个废话这么多的老东西!”老太看起来和老爷子年纪差不多,连话多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虽然从来没建立过,但却也从来没放弃尝试,当即撇下前一刻还关怀备至的少年,对着老太的方向吹胡子瞪眼:“好你个老太婆,还好意思说我话多,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你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你呢。当年整个圣罗哭着求着想嫁我的姑娘能绕永宁城三圈,老子要不是看你百依百顺我说一你不敢说二,谁会看得上你这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样样不会刺绣女工堪称巾帼耻辱只会舞刀弄枪的傻大姐!”

    “嗬,我说你这老东西,脸皮能砌城墙了。老娘什么时候对你百依百顺过?当初你追老娘从永宁一路追到宓城,这追到了就想翻脸不认了?还有,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么多年憋坏了吧,还想着当初对你痴心不改的那几个红颜知己吧?说,你是不是还记挂着她们?越老越没个羞耻,也就我能忍你,那些个女人嘴上说得好听,什么非你不嫁啦,什么为君守身啦,真让他们跟了你,就你这臭脾气和破嗓门儿,还不得被气成什么样!”

    眼看着这每日必修雷打不动的争吵有向更幼稚的方向演变的趋势,少年忍住想抚额的冲动,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阻止两人:“师傅,师娘,您二老的话我都快背下来了,看在我就要下山的份上,今天能不能就算了?”少年的话说得挺无奈,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俩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隐士,一吵起来直逼三岁幼童的水平。

    两位老人讪讪地住了嘴,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难为情,他们虽是师长,又比徒弟大了好几轮,可每次都要徒弟来充当家长的角色,面对被自己夫妻俩逼的不得不早熟稳重的徒弟,饶是脸皮再厚,也怀有一丝心疼。

    这小徒弟,年岁轻轻,可怎么看怎么靠谱,剑眉修长,斜飞入鬓,一双星目沉静内敛,却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润。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再加上刀削般硬朗的下颌,整张脸精致如雕塑。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以及挺拔的身姿,无论何时都将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

    还是脸皮更厚的老爷子先开了口:“行了,既然阿拙都开口了,这次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他正了正神色,终于摆出一副为人师应有的严肃样子,“只是阿拙,师傅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于你。”

    见二人终于冷静下来,靳慕拙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恭敬地看着师傅的眼睛,沉声答了声是。

    “你此次下山,便是圣罗与逸国交界处,我是想着你能多与人切磋多结交些朋友,所以到处走走看看都不错。但逸国这个国家,怎么说呢,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别去,至少现在别去。”

    靳慕拙有些吃惊,不由得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师傅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露出了久未出现的凝重表情,他轻扣了扣石桌,似是在压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少年:“因为那个国家,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成为魔鬼。”作为他最亲近的两人,靳慕拙和师娘都从中读出了一丝常人难以发现的惊惶。

    而这表情,是绝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位强者的脸上的。

    师傅的话说得有点模糊,靳慕拙不明所以地看向师娘,却见师娘也如夫君一般,蹙眉沉思。这对叱咤圣罗二十载,终因难逢敌手而选择归隐的传奇夫妇,却因为自己将去一个几乎没怎么被提到过的小国游历而担惊受怕,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师傅师娘虽然有些不正经,却从没在这种事上开过玩笑,靳慕拙也不敢轻视,他微微垂了垂首,求教道:“还请师傅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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