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孩坐在一起，无聊地搭着话。

    在叶泓快要睡着的时候，顾怀薇终于回来了，银子跟在她身后，眼神中的狂热爱慕早已消失，看着她的眼神透出恐惧。

    顾怀薇摆摆手，银子如蒙大赦，顾不上和几人道安，急匆匆地向内堂退去，像是屁股后面跟着头老虎在追。

    叶泓嗤笑一声：“有贼心没贼胆。你到底怎么他了？见着你这样害怕？”

    顾怀薇坐下，端起茶水饮了一小口，不屑地说道：“我能怎么着他？自己胆小罢了。好了，说正事吧，我从那个银子嘴里打探出不少东西，你们要不要听？”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那个银子说，今日午后，村里来了一群男人，将村子里的童男童女召集到一起，选了几个长得还算好看的，带走了。”

    “知道是什么人么？对了，那个路边的男人也是他们杀的吧？”

    “是，银子说有些被拐了儿女的，家里人咽不下这口气，偷偷跟着他们，过了傍晚还没回来，打击揣摩着是被那群人发现了。他还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也是防止那群人再回来，所以我们初来时才会那样。”

    “根据他的描述，来的都是群年轻人，有男有女，都带着斗笠，看不清面貌，但是口音不像宓江一带的，听着有些像官话，估计是永宁的大人物。”

    “那能听出什么来？你和苏公子的口音也听不出永宁音，我从小在永宁长大，不也带着几分冉国的口音么？或许他们是故意想让人误会，嫁祸给永宁的某位官老爷呢？这些权力倾轧的手段我见得多了。”

    “倒是也有可能，我帮着义父也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只不过在这偏僻村庄杀人，可引不起多大轰动，那佟公子不过是个太守的儿子，都敢杀人，永宁的大人们难道比他还不如？况且，若他们真的是想嫁祸，那嫁祸的不是某位老爷，而是一位娘娘。”

    “娘娘？”

    “不错，那银子还说，被挑走的孩子有男有女，女孩儿都跟着那群入侵者一起走路，男孩子却被照顾得很好，是坐的马车。我推测，是某个身份尊贵的女人派他们来的，女孩子抓去做奴婢，自然不用照顾得那样好，男孩子嘛，恐怕是别有用处了。”顾怀薇意有所指。

    “啊？你的意思是？”叶泓用口型比出“娈童”两个字。

    “差不多吧，不过也不一定，据说永宁的贵妇人里盛传童子的骨血可以让人永葆青春，说不定那些男孩子是被拿去炼成了丹药。”顾怀薇不在意地说道。

    叶泓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言，不过却是不信的：“那样何必挑选好看的？随便找几个小乞丐不是更方便？”

    “那就是挑男宠咯，谁知道呢。不过叶泓，你这小模样倒是百里挑一，若是被哪个贵妇人看上了，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

    “唉？怀薇，别拿我打趣。说正事儿，好吧，按你分析的，是贵妇人想找几个婢女和男宠，那为什么不去集市上买？我记得永宁有条街道专门贩卖穷苦人家的小孩吧，官府也是默许了的。那贵妇人既然能动用这么多人来帮她抢小孩，甚至杀人都不怕，那一定是权势滔天，又怎会给不起几个小钱？”

    “你倒是聪明嘛。”顾怀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捧起茶杯浅啜，“我也是猜想，不敢保证一定对，给你几个提示。”

    “第一，像你说的，那位既然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集市上买？因为她怕被人发现，怕被谁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么？可是买回去也一样会被发现，大户人家的夫人谁敢在家里养男宠，还一养就是几个，这样的人恐怕得被夫家打死。”

    “她怕的，是悠悠众人之口？”

    “我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不怕自己的丈夫，却怕外人，其实买奴隶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些普通人家里都养着不少，这位却不敢养，为什么？”

    “要么是因为她太好面子，容不得一丝可能被人诟病的污点，要么就是因为她身份太过显赫。”

    “也或许两者都有，好了，来说第二点。还记得我们看到的那具尸体么？当时我就奇怪，普通人杀了人，怎么敢将尸体就那样随意弃之，现在看来，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官府不仅不敢查，还得帮着他们善后。”

    “这也不一定啊，那大叔不依不挠跟着，许是他们杀人灭口，又因时间仓促来不及处理尸体才立刻逃离呢？”

    “刚发现尸体时，我仔细查看过，那中年男人是被人百般折磨殴打，受尽痛苦后才被砍下手脚和头颅。既是杀人灭口，为何会花那样多的时间来折磨他？唯一的解释是，灭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没将普通村夫的命当回事，虐杀他不过是为了取乐，更何况，最后他们还将尸体好好拼在了一起，有那个功夫，早将尸体搬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倒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是故意让人发现，因为没人能制裁得了他们。”

    “啊，是，我记得你是说过大叔死前被人殴打过。可全天下谁敢这样做？鲁后当政，重用酷吏，大臣们都战战兢兢，深怕被她抓住把柄干掉，连你们的义父都——”叶泓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突然止住话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怀薇，“你是说，鲁后？”

    顾怀薇低着头，食指轻轻卷着自己的发尖，不甚明亮的火光映在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苏祈弦面无表情，靳慕拙却铁青着脸，几乎咬牙切齿，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个国家的皇后，居然会为了一己私欲，干出这样的事。

    “没错，就是她。一个永宁城的女人，身份极为高贵，不怕丈夫，不怕婆家，甚至派人随意杀人抛尸，却偏偏不敢被人发现自己豢养男童，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她的分析无懈可击，虽然知道，她与鲁后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眼前的事实却不是臆测出来的。叶泓顿时吸了口凉气，“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啊。”

    苏祈弦冷冷地说道：“妖后牝鸡司晨，权倾朝野，有什么想不到的。”

    靳慕拙没有说话，只是关心地看着顾怀薇，顾怀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安抚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既然鲁后让你们这么痛苦，让这个国家这么痛苦，那我，便同你们一道，除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