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秦商会在疲惫的监考之后，趴在办公室里小憩。睡梦中，他会梦到妻子年轻时的俏丽模样，有时又会梦到那个向他借笔记的女学生。有时，他会混淆了梦境中的这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妻子。

    2-4、

    办公室

    “秦教授？秦教授？”一个声音在轻轻呼唤着秦商。秦商睁开眼睛，眼前正是那个向他借笔记的女孩。“秦教授，打扰您休息了。”杨琳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秦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直身体，戴上眼镜。

    “秦教授，谢谢您的授课笔记，我已经整理完了。”杨琳微笑着将授课笔记递给秦商，秦商接过，随手放进抽屉里。刚刚小憩未醒，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秦教授，我写了一篇论文，叫《莎士比亚对人文社会的影响》，若是您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看一下么？”杨琳又递上一份装订精美的论文册，“好的，”秦商欣然接过，“不过我1点半还有个考试，要不我先看看，你再找个时间过来？”秦商看了看表，还有不到三十分钟就要去监考了。“那我下午再来吧，如果您方便的话。”杨琳的笑容很纯净，这让秦商无法拒绝。

    秦商心算了一下时间，考完试之后大概是下午三点半，监考的全部工作结束大概在四点钟左右，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利用，不会耽搁妻子的晚餐。“好，那我监完考之后在办公室等你吧。”秦商说道。女孩高兴的鞠了个躬，然后跑出了办公室。秦商摇摇头，现在算是清醒了，他拿起女孩留下的论文放进自己的公文袋，打算一会监考时好好看一下——这也他第一次打算在监考时做别的事情。

    2-5、

    忙完监考的事之后，秦商拿着杨琳的论文一个人回到办公室。此时同屋的其他教授都已经下班，这让他可以安静的重新审视杨琳的论文。从论文本身来看，这个女孩对戏剧的喜爱是真挚而热烈的，这令秦商有一种知音般的感觉。而女孩在论文中引用恰当的大量名人箴言也让他赞叹，在这个信息超速膨胀的世界里，居然还有学生能踏踏实实的求知并且知识面如此丰富，这让秦商有一点按捺不住想要当面夸奖她的冲动。

    “笃笃”敲门声响起，杨琳开门走了进来，“秦教授。”女孩的声音很甜。“你的论文我已经看了，写得很不错，”秦商低着头翻开论文，“里面我修改的不多，我个人认为这个已经可以作为学术论文发表了。”秦商带着赞赏的笑容抬起头看向杨琳，他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在脸上。

    原来此时杨琳已经扯开外衣，露出里面蕾丝花边的肩带和抹胸，在秦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杨琳突然抱住了秦商的手臂，然后大声尖叫起来“秦教授，不要……救命啊！”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学生拿着相机闯了进来，惊魂未定的秦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这个畜生！”杨琳哭着走近几步，狠狠甩了秦商一个耳光，然后快步跑出办公室。秦商仍然呆呆的站在办公桌前，看着那个他曾经欣赏和喜爱的学生领着一干学生慢慢离去，他仍然弄不清眼前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2-6、

    校长室

    秦商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性骚扰女学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校园，在一些学生和老师不负责任的散播下，这件丑闻似乎已经得到了大家的确认和理解。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瘫痪在床的病妻，长期的性压抑和生活压力让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大家看来也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人们并没有谩骂和苛责秦商，反而更多的是揶揄和同情，这令秦商倍感屈辱，因为人们的行为实质上是认为他确实做了这件丑事，而且还容不得他去辩白。

    “啪”的一声，校长谭林对着秦商狠狠地拍了桌子。“秦商，你知不知道一个学校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招不齐学生，也不是收不上学费，而是丑闻，丑闻！”谭林对着秦商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一个学校招不齐学生，那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拉来生源。一个学校收不齐学费，还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来搞创收。但是，但是一个学校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丑闻，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什么都不会再有了，什么生源、经费，什么都没有了。”谭林将办公桌上的显示器转过来对着沉默的秦商，“你看看，咱们学校都上了新闻舆论的头条了。耻辱啊，我要是你，我就找个地方一头撞死自己。”

    秦商沉默地看着他，对这一切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在出事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行了，你回去吧。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也知道那些学生私下里都在搞什么，但你毕竟给学校声誉带来了巨大损害。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你也不能马上复课，我批准放你几天假，你回去想想吧，想想你以后的出路。教师这碗饭，怕是你也吃不长了。”

    离开校长室，秦商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病榻上的妻子，他更不知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他仍然疑惑，为何那个看着乖巧的女孩子，要这样陷害他。

    2-7、

    也许人们常说的“祸不单行”就是这个样子，刚回家做好饭菜的秦商来到医院，就看到急诊室一片忙碌，护士跑进跑出。但此时并没什么心情的秦商并不想多管闲事，他只想回到妻子的病房，再看看妻子的笑靥，看着她吃完自己刚做好的晚餐。

    “咦，秦教授你怎么在这儿？”妻子病房中最外面病床上的病人说道，“他们没告诉你么？你妻子刚才休克，现在正在抢救？”秦商看着妻子空荡荡的病床，手中的饭盒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里面带着热气的汤汁撒了一地。

    秦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出病房，又是如何来到急诊室的门外。此时的他失魂落魄的斜倚在墙角，就像个想要躲避伤害的孩子一样用头使劲地顶着墙壁，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奔跑时有几次摔倒给自己留下的伤口。

    妻子的状况是越来越不好了，秦商很难想象失去了妻子的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仍然像他的青年时代，忘情于书本、戏剧和古典艺术中去么？生活的如同一架机器一般精确，一样一丝不苟，却唯独没有灵魂，没有快乐，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陷在内心深处的地狱业火中炙烤，没有希望，也看不到光明。

    如果妻子不在人世，如果这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星光消烬，如果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那自己还活着做什么，那样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秦教授，”一名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一边解开口罩一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秦商哽咽着从墙角转过身来，无力的贴在墙上。一丝鲜血从他的额角渗了下来，那是他刚才顶在墙壁上造成的，“我做了她最喜欢吃的红烧鱼，请你让她出来我再给她吃一点，请你让她出来再吃一点……”秦商似乎已经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秦教授，我先去给你包扎一下吧，你正在流血。”“我要带她回家，拜托你让她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秦商双手紧紧的抓住医生的手臂，双腿无力的跪了下来，意识渐渐的模糊。“护士，护士……”医生一边托着秦商的双臂一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