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少女的委托(1/1)
作者:杰西卡张
    第四章:少女的委托

    诺大的操场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都放假了吗?高景天信步走向篮球场,一阵冷风吹得他缩起了脖子,他抬手竖起了自己的衬衣衣领,往里掖了掖。球场边坐着那个女孩,风吹着她的蓝色裙摆。高景天知道她叫柳月星,这次他不想错过,他想上前问问她,为什么?他朝着她走去,然而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近她的身边,她的脸如此模糊,于是,高景天对着她喊:“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做?”

    在自己的呼喊中,景天满身是汗醒过来,是梦而已。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但是困扰他的梦境却没有变化,似乎总有一些事等待他去发现,那种自责时不时出现在他的心里,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从小都是伙伴们的依靠,朋友们遇到问题总是跑来在他这里寻求公正与帮忙。在初中时代也在校园里非常活跃,因为有一个刑警父亲,大家也把他当成崇拜对象。记得初一时同班男同学丢失了贵重的电话手表,着急的跑来找到他。他沉着的引导男同学按时间点回忆每个地点及行为,排除不可能手表离身的地点,锁定学校食堂为最后丢失地点,然而食堂校工矢口否认有见过任何丢失的手表。校工闪躲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高景天偷偷央求莫建军帮他调查了一番这个校工,发现他已经不止一次有小偷小摸的案底。于是他趁校工下班在食堂后面堵住了他,只是淡淡说:“你觉得我要是把你去年超市偷窃的事情告诉校务处,你这份临时工还能留得下吗?”于是轻而易举的拿回了手表电话。同学们把他当成推理大神,然而他心里却知道,自己只不过仰仗了家里的背景,做了件不太厚道的事。过去如此希望出风头的人,却如此冷漠的面对了一个绝望的女孩,他觉得自己真是该死。于是,不自主的他开始关注这件事情的始末和细节。

    公众的报道并没有对此事进行过多的渲染,校方也极力避免此事更多的被复述。各个班级都由班主任传达,不允许过多讨论该起事件。高景天几次打电话给莫建军,大概问了警方的调查进度。搞到最后莫建军疑惑的问他,那女孩该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吧,他急忙嘿嘿笑着说:“我因为当时看见了,所以很好奇嘛。”

    警方也并没有过多的线索,据女孩身边的人的表述看来,柳月星几乎在学校没有要好的朋友,性格安静不多话。除了学习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行为。家里为单亲家庭,父亲在一个网络公司负责技术开发类的工作。一年前柳月星的母亲肝癌离世,为这个家庭带来的巨大的影响。警方初步的判断是因为母亲离世,学习压力过大,最近成绩呈现明显下降而导致的抑郁症,从而想不开变成了自杀行为。最近关于孩子由于父母给予的压力过大,包括在学校受到老师们的批评或成绩不理想,在成长期面对而产生自残行为的话题,在社会舆论上显得热烈。一方面专家们呼吁除了锻炼孩子的智商,还应该锻炼孩子们的情商,不能只以学习成绩来判断优秀与否,而忽视了把孩子培养成有勇气有担当的下一代;另外专家们呼吁父母们给孩子们减压减负。

    半个月过去了,事情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从教务处高景天私下问到柳月星的葬礼被安排在本周六,他撒了个小谎,说班上的同学想去送个花,偷偷要了地址。

    地址写在一张临时撕下来的记录本的一页上,高景天站在公交站旁,纸条在他的口袋里,他的手揣在口袋里握着纸条,他感觉到手心的汗,纸条也潮潮的。学校在城市的南边郊区,地址在城市最西边的老城区里。景天以前去过那边的老城区,细细的巷,密密的楼道。巷弄里的头顶还挂着晾晒的衣服,摆街的小贩直接就在两边席地铺开一张油布,上面摆满了廉价的商品。2块钱的勺子与碗,女人的丝袜、花花绿绿的外套,又或者是奇奇怪怪的孩子玩的玩具,小贩们卖着力气的吆喝,让当时的高景天落荒而逃。

    他按着地址,走到一条小弄里,巷子里的门都挨在一起。门是这个南方城市独有的趟栊门,整个门没有一根铁钉,全部用榫来连接。十几根如碗口粗的圆木组成的趟栊,可以左右拉动开启。门的外面还有两扇矮矮的脚门。巷弄里住户密度很高,房子都是直排连成一片,采光很差。从趟栊门看进去,里面都是黑黑的影影绰绰。高景天站在巷子中间,头上的阳光穿过晾晒的衣服斑斑驳驳的晒洒在他身上,和趟栊门里面的暗沉对比,彷佛就是两个世界。

    前面就是柳月星的家,他犹疑着没有走过去。遗体已经火化,这只是一个仪式。门口烧着纸钱,香烛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门口有着进进出出的人,大家神情凝重。他看到了柳月星的父亲,站在门边低头送客。胡子应该有许多天没有刮了,黑色的西服皱巴巴的穿在身上,神情萎顿。正在安慰他的应该是街坊邻居,男的正在安慰般的拍着他的肩膀,当中的两个中年妇女拿着纸巾正在悄然擦泪。“多好的孩子呀……你节哀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们……”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高景天没有勇气走过去,他正想转头离开,身边有人说话了:“你是来看她的吗?”

    他往旁边看,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也同样朝着柳月星家的方向,正认真的注视着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人群。高景天不知话是不是她说的,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是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他看着她“你在和我说话吗?”

    “嗯”,女孩转头看向他,姣好的脸上有一双黑亮的眼睛。高景天看到这样一双如漆的双眸,怔了一下。这是一个平时走在校园里会带来许多男生口哨的脸吧,此刻认真的带着一点悲伤的看着他。

    “你是她的同学吗?你是不是她那所学校的?你是她的朋友吗?”一下子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句,把高景天问得发愣。

    “是,啊……不是。”他嗫嚅着,又觉得自己答非所问,赶忙加上一句:“我是和她同一个学校的。”

    “哦”,女孩不看他,转头继续看着那边人多的方向。那群邻居已经走了,剩下柳月星的父亲一人站在那里,他举起手当成梳子一般往后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抬起眼睛,往他们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又移走了。他通红的眼睛说明应该有几天没有合眼了,他吧嗒着嘴,手下意识的在两边的裤袋里摸来摸去,看来正在找烟抽。摸了一阵没摸出来,他打了个哈欠就往房间里走进去了。

    “没有一个同学来看过她。”女孩语气里充满了怨气与厌恨,那张应该只拥有阳光的脸此刻却浮现了一脸鄙夷。“什么名牌学校,这几天,学校只有一个人送了点慰问金,她的同学、朋友一个都没有!”

    高景天想起莫建军告诉过他的调查内容,学校的老师都声称她是个乖巧的孩子,但是几乎没有一个老师了解她的家庭、她的生活状况;几乎没有一个同学承认和她是朋友,就算是坐在她身边的同桌,也说我只是有时借一下她的笔记抄一下,跟她不熟之类的。在她所在的班级,她就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如空气泡一样透明,然后“啪”的一声,碎了。这个声音给大家带来了一下子的意外与躁动,然后大家又如常了,似乎从来没有这个人来过一样。

    “你是我看到的唯一一个像是同学的人。唉,其实她多么希望有朋友呀!”女孩眼里突然涌起了雾,她甩了甩头。雾又消下去了,看来是个不爱哭的女孩。“谢谢你!”女孩对他微笑了一下。高景天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份感激的馈赠。他扭头,突然变冷的声音,“我不认识她。我只是那天的目击证人而已。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而已!”

    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不由自主的就有一股力气拉着他走。他不由得跟着拉他的力气的方向走,他身材高大,很容易跟上女孩的步伐。那双手抓得那么紧,他的手腕上被抓住的地方边缘呈现失血的黄绿色。他被一直拉出这条巷子,到了一个居民活动的小场地才站住。场地很小,有一个孩子玩沙的小沙池堆着肮脏的沙子,一个水泥砌成的小滑梯,和几部锻炼用的铁器材。

    “你那天看到她了!”女孩的声音发抖,神情怪异。

    “嗯,那天下午看到她了,那天晚上……我也在现场。”高景天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抑制着胸中翻滚的情绪。

    “那天下午看见她了,她在做什么,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女孩低着头压低着声音,却激动又快速的说。

    “我觉得她很绝望,像是遇到了什么打击一样。”高景天涌起了想和别人诉说的感觉,他的周围没有人关心这个女孩的遭遇,除了警方理所应该的调查之外,世界上就像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这个秘密一样,自己痛苦的吞咽着这个没有人关心的秘密。今天他遇到这个女孩明显的是她的朋友,起码是在关心这那个死去的女孩的人。他想把他的感觉和盘托出,那样也许他就解脱了。

    “帮我!”高景天听到这句话一怔。

    “帮我!”女孩抓住他手臂,抬起脸。那张漂亮的脸此刻早已布满泪水,鼻子因为用力显通红,“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她不会……她不会那样做的!”女孩的声音沙哑,蕴含着痛苦、愤怒、悲伤,让她哽咽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高景天从激动到惊讶,呆呆看着眼前的她。

    “帮我找出真相!”一大波眼泪再涌出女孩的眼眶。

    “嗯”女孩那痛苦的眼神,他完全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因为那,也正是他自己心中给自己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