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哥，你别老盯着我看行吗？我......长得没那么好看吧。”

    韩阳呵呵一笑，随即放下茶杯站起身，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地干起他自己的事情。

    橘子偷瞄了一眼韩阳，悄悄地将手机拿了出来，背转过身子，在屏幕上按了一番后，又悄悄地塞进了裤兜里。

    只是他的这一举动，却被韩阳用眼角的余光全都看在眼里。

    过了没多久，房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韩阳接起电话，是秦天打来的，让韩阳去他们房里，有事情商量。

    韩阳挂上电话，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大声说道：“慕雨，你洗好了没有？”

    慕雨把门打开，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问道：“谁来的电话？”

    韩阳说道：“秦天让我去他的房里，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这里就拜托你了，记得别再打骂橘子了。”

    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慕雨走出浴室，瞅了一眼橘子，不屑地说道：“你也赶紧去冲一把吧，免得感冒了，这里可没人伺候你。”

    橘子见到慕雨确实有些害怕，所以慕雨的话音才刚落，他已经钻进了卫生间，锁上了门。

    慕雨也不管他，躺到床上，打开电视机，无聊地翻看着不同的频道。

    “秦天，你找我什么事？荀风呢？”

    “他在洗澡呢，我找你过来确实有事，是关于刚才去陈玟玟出事地点的一些搜查发现。”

    “嗯，好啊，我也正想跟你交流一下。刚才我发现橘子的举动似乎有些异常，讲话也有些闪烁其词，我总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呵呵，韩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出来！其实这也是我找你过来的原因之一。”

    韩阳走到秦天身边坐下，说道：“好，有什么发现，你就说吧。”

    秦天凑近韩阳，轻声说道：“我怀疑陈玟玟根本就没有死！”

    韩阳的上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看得出他确实有些吃惊。

    秦天继续说道：“我刚才在事发现场仔仔细细地查看过，现场根本就没有过激烈打斗与挣扎的痕迹。我们到达现场时，现场只有一间十多平方米的空屋子，而橘子却说他上午去的时候，屋子里有好多东西。试想要绑架杀人的团伙，怎么可能还有闲心逸致去干搬东西的活，而且还是搬得那么彻底。即便说陈玟玟手里可能有不利于他们的证据，也没必要搞得像搬家一样，这样做目标也过于太明显了。另外，从现场的整洁程度来看，明显是有认真打扫过的痕迹，我只听说犯罪团伙破坏现场的，没听说过犯罪团伙还打扫现场的。最主要的一点，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屋子外头却有两条明显的拖痕。也就是这两条拖痕，让我很生气，一时忍不住凑了橘子。”

    韩阳说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因为这两条拖痕才导致你怀疑橘子在隐瞒事件的真相？”

    “是的！这两条拖痕非常明显是人为做出来的，拖痕大约十多米长，拖痕的终点处能看到因为路面积下灰尘而微微隆起的两个小月牙痕。我目测了一下这个月牙痕最宽处的长度，大概有七、八厘米的样子。我推测应该是鞋子留下的痕迹。如果说一个女人被拖着走，她是脸部朝下的话，那应该是脚面的鞋头处产生的拖痕，这显然是大了太多。但如果是脸部朝上，那就应该是脚跟处的鞋跟部分产生的拖痕，但这明显还是大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橘子在说谎，这两条拖痕是他人为做出来扰乱我们视线的。他一定是用手拿着自己的两只鞋子从门口往外拖，才会有那么大宽度的月牙痕，那应该是他的鞋跟的宽度。也因为是刻意为之，所以拖痕才会那么明显。”

    韩阳想了一想，点点头道：“你分析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可橘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是为了保护陈玟玟的安全，那我觉得至少在我们面前，他没必要把他的女友给说'死'吧。但如果说真有其事，那就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橘子也被骗了，他在现场看到的可能只是局部或根本是一个假象，但他却凭主观臆测去还原了某个场景。”

    秦天轻叹了一声，随后直接躺在了床上，痴痴地看着顶灯，说道：“嗯......你分析得也有可能，那照这么说来，这个陈玟玟就很值得怀疑。”

    韩阳揉了揉眼睛，又撩拨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幽幽地说道：“在没有亲眼看见陈玟玟的尸体之前，我会一直对她的死保持怀疑态度。”

    俩人相互将这一天的所有调查发现总结和交流了一下，达成了不少共识。

    秦天笑道：“我们都是一路人，只相信能令自己信服的真相。为了揭开谜团，哪怕每天都在作死作活。”

    韩阳也笑道：“或许是吧，心里只有黑白的人，往往日子过得是会比较辛苦，因为太爱跟自己较真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律师，很多人都劝我干嘛不睁一眼闭一眼，依法举证是律师的本分，揭示真相那是警察的事，何必活得那么累呢？”

    秦天“嗯”了一声，缓缓地说道：“韩阳，其实说起来，从我妹妹的死开始，便一直有许多人觉得可能是有鬼魂作怪，或者是有什么邪术导致。裴琳娜的死或许会使那些人更觉得是灵异现象作祟。还有那个失踪又出现的女学生，那墙上的死亡预示照片，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调查了也快半年了，却还是未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真的觉得对自己很失望。说句心里话，你也别笑话我，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也觉得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存在......信仰在重压之下真的有可能会动摇，可能也是因为我疲累了，身体和心理都觉得空乏了吧。”

    韩阳一直看着秦天，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秦天，秦天的脸上一副长时间熬夜的倦容，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空洞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心酸的凄凉，往下耷拉的嘴角勾勒出了内心的失望和沮丧。

    秦天也真的很疲惫，韩阳看着他，很自然得换位思考着自己，若自己遭遇与秦天同样的家庭变故，自己恐怕绝对做不到像秦天那样的冷静和坚强。即便只是刻意的伪装，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下来的。

    “秦天，今晚放松一下自己，好好睡一觉吧。别老想着抓凶手的事了。弦要是绷得太紧了，早晚都会被拉断的。”

    还没等韩阳把话说完，秦天已经沉沉地睡去了。这可能是秦天这半年里睡得最有安全感和最踏实的一天，这段日子以来，他从来都是自己面对夜晚的孤独和寂寞，面对在噩梦中的挣扎和颤抖。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劝他醒来，告诉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因此，睡觉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压力极大的罪恶感。

    韩阳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正打算离开，恰巧荀风从卫生间里开门出来。

    “韩阳，怎么这么快要走了？你跟秦天聊完了？”

    韩阳赶忙向荀风使了个眼色，并摆了摆手，然后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说道：“小点声，秦天已经睡了，千万别再吵醒他，他真的太累了。”

    荀风小声得连续“哦”了几声，然后跟着韩阳一同走到门外，用手拉着门，并把脚卡在门和门框之间。

    “你跟秦天谈得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基本没多大进展，还是一脑袋解不开的谜题。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想问问你。我看橘子跟你的关系似乎特别好，我想知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荀风说道：“我跟橘子？我们俩就是在咖啡馆里认识的啊，没什么特别，只是服务员和客人的关系而已。而且，我和秦天还是同一时间认识他的。至于他为什么不太喜欢秦天，却信任我多一点，我也不知道原因了。”

    这句话才刚说完，他又傻笑道：“难道是因为我胖的可爱，所以可爱的胖子比较容易亲近的关系？”

    说完，他竟独自“呵呵”得乐了起来，似乎很欣赏自己的自嘲方式。

    韩阳并没有觉得好笑，反倒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比起胖子可爱而容易接近这个理由，他更愿意相信别人是因为觉得胖子的头脑都比较简单，所以才比较容易利用更有说服力。

    他笑了笑，说道：“嗯，这的确是你的优势，别人是羡慕不来的。那你也早点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还得接着调查网咖的事。”

    荀风笑道：“行！那我去睡了，你跟慕雨也好好休息吧。橘子要是不老实，明天我替你们说说他去。”

    荀风客客气气地和韩阳道了声“晚安”，关上房门回屋了。韩阳却没有回房，他一个人忧心重重得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经过这一天两夜，虽然看似掌握了不少的线索，可是却又感觉像是陷入了更大的困境之中。线索全部都是横向的，聚拢在一起依旧无法向纵向深入，看似知之甚多，然而又都只浮于表面。他心里不免也会想，警方虽然至今未能破案，但恐怕掌握的信息量也不会比他们几个掌握得要少。他越来越觉得，如果按着常规的思路走下去，那也只能是走了警方侦破案件的老路罢了。想要揭开这个离奇凶案的真相，那就必须打破常规的思维，用貌似不合理的推断，来解释不可能的现象。

    他在走廊上徘徊了差不多能有半个小时，这才回到房间里。橘子和慕雨都已经睡下了，他尽量使自己的动作都幅度小些，生怕动静大了，吵醒他们俩。

    冲了个澡出来，他走到床边，见橘子把被子全都踢在了床下。于是，他弯下腰将被子捧了起来，轻轻地盖在橘子身上。正要转回头上床睡觉，却发现压在橘子枕头底下的手机，露出一段的屏幕似乎在闪烁发光。

    韩阳想起在他离开房间之前，橘子曾偷偷地摆弄过他的手机，似乎像是在跟什么人发消息。于是，他悄悄地将手机从橘子的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手机是锁住的，有密码无法打开。但是从消息提示上，却能清晰得看出这是一条微信消息，而且这条消息的内容也是一览无遗。

    韩阳看了一眼，发来消息的人名是个昵称“逐风者”，这个昵称立刻让他的心头一震。他曾看过荀风的记事簿，八年前原本荀风打算写得那部小说《丽人劫》中所使用的笔名正是“逐风者”！

    再看回复消息的内容上写着“组织已另有安排，你按原计划实施”更让韩阳觉得头皮发麻。

    他用自己的手机对着橘子的手机拍了张照，随后将橘子的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任凭脑子自由发挥。

    他想到了荀风和橘子的关系绝不是表面看着得那样简单，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俩人的关系可能远比他想象中要更不一般。还有微信消息中所提到的“组织”，究竟是什么组织？是“Vega”还是那个对超自然现象进行研究和应用的组织……亦或是别的什么他们还未曾了解到得更大也更神秘的组织。

    他越想越觉得困惑，越想也越觉得害怕，甚至开始审视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加入到这场跟他本无任何关系的案件侦破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律师，又不是断案如神的警察，何必要狗拿耗子呢？现在内外皆是谜团，敌友难以分清，他打心眼里感到一阵茫然。

    好在他还算是个想得开的人，也比较会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多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又能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就一定不是个好方法，没准沉溺在苦海无涯时，就能遇到仙人指路也未可知。

    他劝解了自己之后，便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去洗澡了。其实他也知道，只有心里放下包袱，才能继续与其他人相安无事，特别是目前这个阶段，尚还无法判断荀风和橘子究竟是哪个组织的，是否和自己在同一个阵营，因此更加不宜树敌。眼前，不管是非敌非友，还是暗敌明友，这对他来说都行。

    不过，韩阳躺下之后却并没有睡好，因为橘子半夜里微弱的动静让本来就容易惊醒的他，很自然地将她处在了梦与醒的交替之间。

    凌晨三点左右，橘子突然鬼鬼祟祟地从床上起身，穿好了衣裤和鞋袜，拿起手机便匆匆地出了门。

    韩阳微睁着双眼，并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橘子的一举一动。

    橘子才一关上房门，他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蹦带跳得来到门口，把脸贴近房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他又想到那条微信消息的内容写得清楚，让橘子按原计划实施，如今凌晨到了三点多出门，在韩阳看来必然是和实施计划有关。但他对所要实施计划的具体内容并不急于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和荀风的关系，以及他们俩的真实身份。

    隔着门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韩阳确确实实听见了另一扇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暗自确信，这个“逐风者”应该就是荀风没错。

    不一会儿他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以及急促走远的脚步声。他这才打开房门，小心谨慎地来到秦天和荀风住的屋，又一次趴着房门在那听墙脚。

    房间里有明显的动静，韩阳隔着门板就能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韩阳刚想敲门，却突然心生一计。他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边推边喊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慕雨，并大声得对慕雨说：“快起来，橘子跑了！”

    慕雨被韩阳一折腾，总算是醒了过来，再看看房里确实不见了橘子的踪迹，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穿起了衣服问道：“他人呢？”

    韩阳又重复了一遍“他跑了”，便立刻跑去砸秦天的房门。

    果然来开门的是荀风，韩阳二话不说，一下子便闯了进去，摇醒了已经坐起身但仍然有些迷糊的秦天。

    秦天忙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跑了？”

    韩阳假装无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过，一个大活人，他真要想跑，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秦天立刻拨打了橘子的手机，韩阳却在一旁一直偷偷地观察着荀风。

    慕雨从隔壁的房间跑了过来，关上了房门，进门就立刻紧张地说道：“各位，真对不起了，是我一时的疏忽，才让那小子给逃走了，我现在就出去找他！”

    说着话，慕雨就要出门去找人，韩阳赶紧拦住他，又故作生气地说道：“你别出去添乱了，你知道他上哪儿了，你就这么去找？”

    橘子的手机又是不在服务区里，秦天看了一眼荀风，仿佛在说：“你和橘子熟，你有什么主意？”

    荀风明白秦天的意思，他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时间，说道：“我看我们还是这样吧，现在都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半了，我们几个人盲目地出去找也不是办法。而且，他要是有意要避开我们，我们也确实很难找到他，倒不如等到天亮以后，我们再去他或者是陈玟玟以前经常会去的地方找找看。你们觉得呢？”

    慕雨说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以前经常会去哪里呀。”

    荀风笑道：“这个我知道，他曾经有跟我提起过，等今天一早，我们不妨去试试运气。”

    秦天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

    韩阳突然对荀风说道：“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说他会不会去找Vega的人？他的女友可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荀风说道：“我觉得那倒不会，他胆子本来就不大，又经过了一次惊吓，绝对不会有胆去找Vega的人，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他们。现在这个点，那家灵度咖啡馆也关门了。”

    韩阳又说道：“要不你再打个电话给他试试，他跟我们都不熟，跟秦天又有点误会，现在也只有你还是他比较愿意搭理的人。所以，用你的手机打给他，没准能打通也不一定。”

    荀风的脸上微微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然后将手机拿起来，给橘子打了过去。可惜，依然还是不在服务区。韩阳站在他的身边，利用他良好的视力，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荀风手机上设置的登录密码。

    找机会查看荀风的手机成了此刻韩阳心里一个最迫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