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元稹(1/2)
作者:颟夫
    长安,西市。

    这西市因临近丝绸之路的起点----长安城的开远门,亦称为金市。西市胡人聚集,他们的文化、生活习惯和服饰都不同于大唐,因此在西市很有身处异域的感觉。胡人是对波斯(伊朗)人和大食(阿拉伯)人的统称,这些胡人将西域的香料、珠宝、药材等物品,通过驼队不远万里的穿过戈壁沙漠运到长安,卖掉后再买成丝绸、瓷器和茶叶等带回本国,获利颇丰。因此,西市的胡人越聚越多,基本上都是做丝路生意,但是有的商人嫌长途奔波太过辛苦,干脆在西市买房置地开起了酒肆和歌舞坊,异域的葡萄酒和胡姬的薄装艳舞,吸引了无数的长安少年公子到这里一掷千金,所以大诗人李白曾经在《少年行》中写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由此可见胡人所开设的酒肆有多么销金诱人。大唐以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接纳了西域各族胡人、突厥人、高丽人和日本人(日本,原称倭国,武则天称帝后改称日本),不仅接纳了他们的人,也包容了他们的文化和宗教,并与之和谐相处。因此,这种博大也成就了大唐文化的辉煌,丝绸之路的兴旺,长安城自然就成了世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傍晚,一袭白衫的裴度独自在西市里面闲逛,看到前面有一个酒肆,酒旗高挑,上面四个大字“清风徐来”。裴度正觉得口渴,信步走了进去,是个年轻掌柜在卖酒。

    因为还未到晚饭时间,所以人并不多,裴度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小二赶紧走过来问道:“客官,您喝点什么?”

    裴度随口说道:“不知你们这都有什么酒,只要清冽解渴的尽管来一樽,爽口的小菜来两碟。”

    小二边转身边吆喝道:“清酒一樽,小菜两碟。”

    一转眼,酒菜已经上桌,裴度示意自斟自饮,小二退下。

    裴度用木杓(shao)舀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入口甘冽,忍不住说道:“好酒!”

    掌柜的听到了说:“客官来我的酒肆可真是来对了,我的酒肆可是这西市有名的老店了,从我爷爷开始经营,至今已经六十年了。因我家酿酒的水好,所以酒香,好喝不贵。”

    “既是好喝不贵,为何生意如此清淡。”裴度问。

    掌柜反正也闲着无事,就叨唠上了。“只因现在胡商开的酒肆太多,他们不仅有各种西域的酒售卖,而且多用胡姬卖酒,配以薄装艳舞,很是诱人,酒价也高出许多。长安城的人多爱虚荣,在那里喝酒人感觉面上荣光,所以贵人多去那里饮酒作乐,小店的生意清淡了不少。”

    裴度听了笑着说:“所以光顾你这酒肆的客人,都是像我这般寒酸的人了。”

    “客官说笑了,我这酒肆多是读书人来此。因他们都还没能金榜题名,所以手头不宽裕,不过反而给我这小店增了一些书香气。”

    “那你就等将来他们金榜题名以后再来这里庆祝吧。”

    “哎。”掌柜的叹了口气,“他们那些人读书人啊,一旦出人头地,哪还能再来我这种地方呦。再说了,朝廷有规定,五品以上官员无特殊事由,是不准随意进东、西二市的。”

    正说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坐在一张桌边说道:“小二,老规矩。”

    掌柜的赶紧准备了一樽烧酒,并迅速的切了盘卤肉,让小二端了过去,并伺候在一旁。

    “元大人,”掌柜的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赔笑说道:“看我这记性,元公子,今天您的《莺莺传》写到哪了?那张生和崔莺莺是不是能完婚了?”

    “什么《莺莺传》?记住,是《会真记》,”来人喝了一口酒,说道:“张生与崔莺莺好事多磨,崔老夫人嫌贫爱富,还不会同意张生与莺莺的婚事。”来人说着,一口把碗中的剩下的酒干了。

    小二赶紧添酒,似乎对这个元公子的故事很入迷,希望他快点讲。

    “世人全是势利眼,就如同我那岳父韦夏卿一样。”来人边喝边吃边讲。“用你之时,你便是金玉,不需用你时,便如敝履,世态炎凉啊!”

    听着这人的牢骚,裴度已猜出了此人是大才子元稹,也不知他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感慨。于是裴度端起酒碗走到元稹身边,说道:“这位仁兄,俗话说‘独饮伤身’,尽然你我都是一人,如不嫌弃,可否拼成一桌畅饮一番?”

    元稹抬头看了看裴度,说道:“敢问阁下贵姓高名。”

    “在下河东裴度,字中立,目前还是一介布衣,正准备参加今年的恩科谋个出身。”

    元稹示意裴度坐下,说道:“在下元稹,字微之,裴郎请坐,谁不知京兆韦氏、河东裴氏、兰陵萧氏、京兆杜氏、弘农杨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这七家是我大唐的大姓豪门。”元稹继续说道,“河东裴氏,‘懿夫百家郡望,四姓为先;天下氏族,莫如裴氏’,看你已近而立之年,为何还是布衣呢?”

    裴度笑着说:“元兄见笑,河东裴氏虽是望族,但小可家道中落,苦读多年还没有混个出身。”

    “世事变迁,造化弄人啊,元稹在这里先祝裴郎能状元及第。”元稹又继续说道:“不瞒裴郎,我祖上也是北魏皇族,我是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十世孙,孝文帝时期才改姓元,如今不也是混个芝麻官寄人篱下吗。”

    裴度听元稹主动说出自己的出身,猜测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于是端起碗说道:“真才子自风流,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干!”

    元稹也端起碗,“干!”

    刚要添酒,就听到酒肆门口有人说到:“元兄,喝酒怎么不叫上我们呀?”说着,两个人笑着走了进来。

    元稹抬头一看,是柳宗元和刘禹锡走了进来,说道:“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裴度裴中立,进京来参加此次科考。这位是柳宗元,字子厚,现任秘书省校书郎,你们都是河东大族。这位是刘禹锡,自梦得,洛阳人,现为太子侍读。这两人是同科的进士,所以总是如胶似漆的在一起。”元稹打趣的说着,裴度一看就知道他与这二人关系笃厚。

    三人分别寒暄施礼后坐下,刘禹锡对掌柜的说道:“赶紧上酒啊。”

    说着,刘禹锡给自己和柳宗元倒上酒,三人边聊边喝,裴度问元稹:“元兄,方才店家所说的《会真记》可是你的大作?”

    元稹还没回答,刘禹锡就说到:“这个我知道,让我来说。”他喝了一口酒,眉飞色舞的说:“元兄可是个风流才子,当年为避吐蕃入侵,曾投靠在一个远方姨娘家里,认识了表妹崔莺莺,元兄在外院,莺莺姑娘住在内院的西厢。二人可算是郎才女貌、一见钟情,于是在丫鬟红娘的穿针引线之下,生出了一段翻墙私定终身的风流情事。奈何当年元稹兄还是一介书生,而且家中贫寒,所以他的姨娘坚决不允这门婚事。元稹兄一怒之下到长安赶考,进士虽考上了,但是莺莺姑娘却已经许配他人了。”说道这里,刘禹锡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此事在元兄心中始终是个憾事,现在孤身一人,闲来无事就把这段旧姻缘写了出来,取名《会真记》,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长安百姓很喜欢这个故事,也称之为《莺莺传》。裴兄刚到长安,所以还不知道。”

    (注:《会真记》又名《莺莺传》,唐代元稹编写,元代王实甫据此改编为《西厢记》)

    元稹的心情又低落下去了,任由刘禹锡说着,自顾自的拿碗将酒倒入自己的嘴里。

    裴度听了心中不免唏嘘,这么有才的一个人,在感情上却屡受挫折,被折磨的如此意志消沉。但是嘴上却宽慰的说道:“元兄莫要再为旧情介怀,所谓缘份二字,既要有缘,还要有份。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还望元兄不要自困愁城。”

    柳宗元说道:“裴兄误会了,元稹不是为旧情烦恼,而是因为他的岳丈最近总是给他脸色,碍于寄人篱下又不能辩驳,因此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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