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薛 涛(2/2)
作者:颟夫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李泌听罢不由的赞叹薛涛才思敏捷,于是举杯说道:“果然是才女,老夫敬你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薛涛赶紧起身说道:“奴婢怎受得起。”

    李泌笑着说道:“老夫一向不受世俗管束,所以才纵情山野,希望你也不必拘礼。”

    薛涛看了看韦皋,韦皋笑着说道:“今天是主随客便,只要是先生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薛涛也早听闻这位李老先生不拘小节,平易近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于是喝了这杯酒,赶紧为李泌斟满,然后说道:“承蒙大人和先生如此抬爱,奴婢愿为先生弹奏一曲,以祝酒兴。”

    韦皋看薛涛主动要演奏,很高兴,对李泌说道:“看来薛姑娘真的敬重先生,平时让她演奏一曲,她总是推三阻四的,今日能主动为先生弹奏,可见她心中的敬慕。”

    只见薛涛从旁边取过琵琶坐好,随着玉指轮动,一首《十面埋伏》在指尖倾泻而出,轮拂指法娴熟,立刻把二人从酒桌上带到了肃杀的战场中,仿佛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列营、点将、出兵、布阵,随着薛涛的玉指不停的刹弦,有如千军万马混战在一起互相厮杀,让人感到了刀剑撞击的寒气,随着琴音由高亢急促逐渐变缓,大战过后的乐声逐渐悲凉,又仿佛目睹了霸王兵败自刎的凄切悲壮。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李泌和韦皋迟迟不能从音乐场景中回到现实,直到薛涛又上来敬酒,二人才恍然从乐曲中跳脱出来。

    李泌心中不由得对薛涛充满了同情,如此多才多艺的美貌女子,奈何命运如此坎坷。

    薛涛似乎看出了李泌的心思,故意叉开话题,有意无意地说道:“先生乃是方外之人,来西川恐怕不是偶然经过吧。”

    李泌微笑着反问道:“老夫游走天下,如果不是偶然到此,姑娘以为呢?”

    薛涛说道:“早年张延赏大人主政西川多年,先生都不曾来此,如今韦大人上任不久,刚刚厉兵秣马要有所作为,先生就偶然到了这里,所以奴婢以为先生定是为了阻止韦大人的计划才来的这里的。”

    李泌和韦皋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十分惊讶,因为李泌确实刚刚才阻止了韦皋的计划,而薛涛不可能知道这些。

    李泌对这个薛涛越来越感兴趣了,问道:“姑娘何以由此推断?”

    薛涛自信地说道:“奴婢自幼就听家父说,欲稳定蜀川,必要先断吐蕃的手足南诏,否则一旦刀兵相见,我大唐必将顾此失彼。而南诏本是我大唐藩臣,叛唐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当年的剑南西川节度使章仇兼琼(章仇为姓氏)用人不明,他外派的姚州云南郡(今云南省姚安县)太守张虔陀先是找南诏王阁逻凤索贿不成,又侮辱其女眷,引起了阁逻凤的不满,张虔陀随后又向朝廷诬告阁逻凤阴谋叛逆,阁逻凤不得已才被迫起兵,杀了张虔陀后为求自保才与吐蕃结盟,被吐蕃封为赞普钟(意为赞普的弟弟)。朝廷先后两次派兵征讨南诏都大败,只能任由其自立。可是阁逻凤虽然因为形势所迫在名义与吐蕃结盟了,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死心塌地的依附于吐蕃,他知道吐蕃人并不可靠,希望日后能与我大唐尽释前嫌,战后不仅收殓了**遗体,还在都城太和城(今云南大理南太和村)立《德化碑》细述原委,并指着碑文训诫子孙说,‘我世世事唐,受其封爵,后世容复归唐,当指碑以示唐使者,知吾之叛非本心也……’。家父就是在那时去出使南诏的,本想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却不幸染疾去世。后来李晟将军带兵入川,此时的南诏王已经是阁逻凤的孙子异牟寻了,**大破吐蕃和南诏联军,死伤近十万人,但是吐蕃却把失败原因归咎于南诏,以出兵迟缓、作战不利为由,把南诏降为藩臣,把异牟寻的赞普钟也降为了日东王。”

    李泌和韦皋都对薛涛的侃侃而谈十分惊讶,所以就继续听她讲,谁也没有打断。

    薛涛看二人脸上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道:“从那以后,吐蕃在南诏征收重税,边境险要处设立营堡,统领的将官全部由吐蕃人担任,却要南诏每年出兵防守;南诏官吏如果有对吐蕃人的管理不满者,一律罢免。就这样,吐蕃人直接或间接控制了南诏的军、政、财权,南诏人终于知道了依附吐蕃的严重后果,因此都对吐蕃人心怀不满,异牟寻也对大唐委婉地表达了善意,不仅严禁南诏军兵滋扰大唐边境,对大唐商民在南诏境内也是大开方便之门,不允许南诏各级官吏故意刁难。我大唐此时如果能趁吐蕃重兵西征、暂时无力顾及南诏和东蛮之际,派一个有胆识、口才好的说客去招抚南诏、东蛮,因该是最合适的时机。因为吐蕃这几年出兵西域,为筹集军费大肆压迫南诏多缴纳赋税,南诏百姓怨声载道。再加上异牟寻本有归顺之心,其首席清平官(宰相)又是昔日我大唐西泸县令郑回,此时去游说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如他们觉得时机未到,暂时不能立即公然投唐,双方可以暗地里先达成默契。我们此时可以先招抚东蛮的几个首领并加以善待,这样不仅可以在南诏和吐蕃之间打入一个楔子,而且也能让南诏百姓看我大唐如何对待臣服的民族,大唐与吐蕃对待他们的天壤之别,必然加剧他们心中的不满,到时候人心归唐,异牟寻公开内附则是水到渠成之事。”

    李泌和韦皋听了是目瞪口呆,这和李泌刚才和韦皋所言几乎如出一辙,但是分析的更为清晰,具体方法也更加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