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1)
作者:冉无盐盐
    女人是没有三十九岁一说的。进入三十九岁,按照当地习俗,就要过四十岁生日。除了那些女明星,她们是极为看重大一岁和小一岁的。比如张曼玉在2014年的草霉音乐节上,十分慎重声明,自己是差几天才有五十岁,所以她的年龄是还在四十多岁的行列。寻常女子哪能和女明星们相比?三十九岁和四十岁也都那样了,守着老公孩子过日子,看着青春溜得无影无踪。

    七月中旬,余美人就跟女儿搬进了新的住处。三十九岁生日也没有过,就在余美人操心为女儿租房的事中忘掉了。没有她提醒老公,老公也没有任何表示,还有女儿,她要忙着复习考试,也是没有记起余美人的生日。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自己记不住自己,别人是记不住的。过了好些天,母亲才打来电话问,丫头,你是不是要过四十岁了?要不要请客啥的?余美人说,可笑,有什么好请客的。在余美人看来,四十岁请客是最没有意思的,难不成要对全天下的人宣布自己正在步入美人迟幕?

    暑假一过,女儿就要读高三。高三是个多么重要的时刻,所以,作为一名高三家长,容不得余美人走神。半年前,余美人辞了在商场办工室里的工作,加入到陪读大军,每天都是以如何伺候好女儿的生活为主要生活基调,自己喜好的许多东西都在慢慢消退。余美人之所以如此心甘情愿扑到陪读大军里,主要原因是女儿的成绩不错,一直名列学校前十名。这对于一所市里最厉害的重点高中,有这样的成绩,意味着可以冲刺北大、民大、港大这样国内一等一的好学校。余美人也打听过那些陪读的家长,有的孩子只不过考到四百多分,上个好的二本也都危险,但是家长们还不是专心专意地服务孩子。这样一比,余美人的陪读显得格外重要,也格外有意义。

    逢年过节,亲戚们在一起,都会肯定地说她家女儿就是北大的料,以后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他们。那种迎合巴结的语言,极让人受用。这时余美人却还是会谦虚地摇摇头,说,不一定咧,真要那样,还得看他们唐家祖坟冒青烟没有?余美人说这话是注意了分寸的,也是为自己和孩子留了余地的,虽然女儿成绩不错,谁又能保证高考不出什么差错。但是余美人的内心里,还是十分肯定女儿就是她的骄傲。

    余美人新搬的住处,比原来的房子还要旧,但是离学校近,站在阳台上,就正对着女儿学校校门,这样可以极大节约女儿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女儿一直是个十分勤奋的学生,自从去年去了一座县级山城的重点高中,看了那所高中孩子们拼命冲高考的奋斗精神,回来后更加努力。女儿对余美人说,我觉得我最大的缺点是不够努力,太浪费时间了。有了这样的觉悟,女儿在学习这件事上更加争分夺秒,斯斯文文的女儿连走路也都带着小跑的意味,看得余美人都觉得心疼不已。别的家长为孩子不学习伤神,余美人就是为女儿太拼命而担忧,好多次,她都想对女儿说,不要那么拼命,考不上北大,咱就考省城的武大。女儿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一定要发挥最好的状态,考上最好的学校,才是她学习的最大意义。余美人看着如此拼命的女儿,也只有想着办法弄好吃的,好喝的,为女儿补补身体。

    新搬的房子还有一个好处是光线好,南北朝向;楼层也好,三楼,不高也不矮,房子里还有暖气、空调。这是一栋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单位家属楼,一个单元,每边四层,格局一样,均为七十平米大小的两室一厅。随着单位解体,院子里原来的住户也都搬到外面去闯事业去了。这里离学校近,随着陪读的兴起,房租费越来越高,所以住户们也都将旧房子租了出去,然后自己跑到别处新建的小区,买了时尚的房子。也正因为离学校近,这里面的房子俏得很,要不是半年前余美人就暗中留了心,何以弄到这套房子?余美人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房东涨了房租,原来一年一万三,直接涨成一万五。余美人问,为什么?房东说,我也不是乱涨的,现在房价上涨,租房也定然会涨,再说了,我那房子地段,那可是好多人拿着钱都抢不到的,原本我是想租一个读高一的新生,这样一来签个合同管三年,我可是听说你女儿成绩好,我这才愿意的。我这屋子风水好,上一个,就是先前租房的学生,也考上了南京大学,听说她这次高考考出的成绩比平时要高出一二十分咧。

    房东嘴利,一番话下来,说得余美人立马拿钱去会见房东。余美人想,凡事要以和为贵,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房东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她何需犹豫?能保佑女儿考个好学校,莫说涨三千,就是涨三万,她也会一咬牙一跺脚地答应。

    搬了家,余美人开始一点一滴地收拾:玻璃窗要擦明净,灶台上的锈要一一清除,卫生间里的蹲便器发黄的部分也要清洗掉。余美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不管搬到什么条件、什么环境的人,余美人都要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这样走进去、住进去,心情才会舒坦,女儿的心情舒坦了,才可以好好学习。余美人收拾好女儿的房间,站在中间四周环视,总觉得哪里不对。最后,余美人终于发现问题出现在女儿房间里的窗帘。土黄色,看着就厚重、死板,没有一丝生气,虽然遮光效果不错,但是这样的色彩、款式、质地,一看就是数十年前添置的物件,如今旧去,怎么也起不到装饰作用。再看看自己亲自为女儿挑选的绿粉相间的花色床单、被套,明媚、青春,正好符合女儿的气息,它们铺在那里,鲜亮的色彩、妖美的花形,仿佛把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挂在这里的旧窗帘,就像一根木棍似地杵在那,看得人难受。余美人决定去做一套给女儿换上,这样才配为女儿挑选的新床单、新被套,也好给女儿真正带来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