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噩耗(1/2)
作者:汉水谣
    正统四年六月,上旬过后,京城一连十余天都是烈日当头,酷热难耐。

    这天,皇太后深坐于咸熙宫,心情极为烦躁。数年前她开始参禅礼佛,起初颇为虔诚,不出一月,心境便渐趋清静淡然。但最近一年里,眼见郕王一天天长大,不少褒扬郕王的言辞陆续传入她耳中,于是,新恨伴着旧怨,搅得她心神不宁。佛祖也不能保佑她每晚安然入梦。

    偏偏她的儿子,当今皇帝朱祁镇快要成年了,在她面前总是语焉不详,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她意识到,以往母子二人互吐心声,不设心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遇上酷热的天气,想着燥人的心思,自然是热量倍增。她已汗湿衣背,却无意传人进来掌扇。

    此刻,咸熙宫所有的宫女都被支走,正殿里除皇太后外,唯一的活物就是吊笼里的两只红白蓝三色鹦鹉,那是爪哇国的贡品,极有灵性,蜷缩在笼中不出一声,显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惹麻烦。

    近侍宫女梅子却不如鹦鹉敏感,她的的性子依然如故,堪称紫禁城第一快嘴。只见梅子风风火火闯将进来,匆匆行罢礼,就当起了小喇叭,开始广播紫禁城里的最新传闻。只是她似乎未曾带来过什么好消息,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一见梅子,皇太后就下意识地蹙起眉。

    “皇太后,皇上命吴太妃照料太皇太后,吴太妃早晚赴清宁宫近侍,甚是殷勤。”

    果然是个丧门星!皇太后脸上失色,怔怔地站起身来,“这是何日的事?”

    “听说昨日便下了旨,清宁宫先前的女官、内侍、宫女全被换了,原有的人不知去向。”

    难怪无人前来禀报!皇太后厉目扫向梅子,“蠢货,为何此时才来禀报!”随手抓起茶盏,朝梅子扔去,茶盏在梅子身前尺许的地方落地,梅子不敢躲闪,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几片碎磁跳到她的脚背上。

    皇太后忿然离去,梅子这才想到要跪地请罪,可是已经晚了,皇太后的身影已出咸熙宫。那边笼中的彩色鹦鹉扑棱着翅膀叫了几声,似在幸灾乐祸。

    皇太后叫上红蓼,直奔清宁宫而去。

    在清宁宫门前尚未落轿,就听见里面传来静慈仙师的声音,皇太后心中有分忌惮,当即命脚程顺道转赴乾清宫。

    进了乾清宫,朱祁镇行了请安礼,双方落座后,便迎来了片刻的冷场。

    这样的冷场早就习以为常了!

    皇太后望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的模样今非昔比,分明就是人君,哪还有半分人子的样子!朝中老臣把他教导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早熟天子,从他的面色、神态上,看不出内心细微的波澜,瞧不见任何情感流露,直观地说,就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表体特征对内在情绪起伏完全无感。

    他的形象已不再生动自然,或许,他真成了上天之子,与世人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皇太后厌恶这样的距离,但她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迟疑良久,终究是不便直奔主题,只能闲叙一番,以作铺垫。好在她确有许多事值得一叙。

    “去年十月,卫王薨,今年二月,嘉兴大长公主薨。太皇太后若知晓此事,肯定会万分伤心!唉,京中只有两个成年亲王,如今只剩下越王了。”

    卫王薨?嘉兴公主薨?门外的红蓼闻言深感震惊,也万分的疑惑,这样的消息为何被遮掩起来,不传于宫中?

    卫王死时二十三岁,嘉兴大长公主死时三十一岁,二人正当青壮之年,却前脚赶后脚似地相继离世,此事诡异!

    红蓼不禁想到了越王,便失神地举目北望,无心再去旁听里面的对话。

    “太皇太后的嫡子、庶子颇多,至少,襄阳府不是还有襄王吗?”

    朱祁镇淡淡的语气令皇太后感到难受,她微微蹙眉。“澄清传言一月足矣,何须一年!对越府的禁令该解除了吧?”

    “辅佐大臣皆以为事涉国之神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虽有亲亲之意,无奈皇考留有遗诏,朕对辅佐大臣须言听计从。”

    朕?都不愿自称“儿子”了,哼,还真成了天下人的人君!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庶子,她记得皇帝与朱祁钰相处时,倒像常人一般,其乐融融,全然不似眼前这般生硬。

    对,唯有在朱祁钰面前,皇帝才不摆天子的仪态!

    “如今卫王离世,越王不便,京中就只剩下郕王得便了,郕王不能总闲在紫禁城里吧?”

    朱祁镇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总算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虽然眼色淡然,但皇太后还是下意识地读出了那里面对后宫干政的不满。

    “郕王尚小,生性怯懦,等他成年后再说。”

    “怯懦?许多表象未必是真实的,许是迷惑人的把戏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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