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爷爷，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体，一动不动的站在围过来的人群间，手里还高高的举着那根敲击木鼓时候用的木槌，好像是在落锤的那一刻，脑袋从尸体突然消失了！

    她当时吓得脸色立即白了，连哭都忘了，俩腿一软要坐在地，最后还是被她母亲给抱住了才没跌倒。

    吴一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的那幅恐怖场面，忍不住也抖了一下，半晌才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脑袋一下子没了那？”

    瞎子在旁边低声道，

    “莫非，是山崩时候恰好……”

    王璐苗看了瞎子一眼，点了点头，

    “恩，是山崩，当我爷爷带着人进入山内之后，可能是因为我们人太多了，动静闹腾的太大，引发了山体内部的局部塌陷，好像雪崩一样，有一块很薄的石片，从头斜着旋了下来，刚好是把我爷爷的头给削下去了。

    其实他当时的一个肩膀也被削没了，整条胳膊一点皮肉还连在身，一扯能把胳膊扯下来，但是我当时实在是吓坏了，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只记得，当时村民们都和我一样，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站在原地直打哆嗦，不少人嘴里还在念叨着，说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最后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我的奶奶。”

    王璐苗说到这儿，眼出现了一丝惶恐之色，不知道她是在害怕那具无头尸，还是在忌惮她的奶奶，但是从接下来她所叙述的内容，让吴一等人明白了，她此时流露出来的惶恐，是针对她奶奶的。

    王璐苗说，她的奶奶是一个很独立的女人，个子不高，平日里也不苟言笑的，村里不少小孩儿甚至是大人都怕她，后来她从父亲那里了解到，她的奶奶年轻时候，曾经在村子里担任过‘土地鬼’的‘鬼婆’。

    ‘土地鬼’是一句地道的苗语，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土地菩萨庙’，一般是由几块石头垒成的一座很简单的土地庙，设在村子口供村民们祭拜。

    而‘鬼婆’则是一种敬称，是负责清扫土地菩萨庙的人，因为苗人都很敬畏鬼神，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去做鬼婆，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鬼神惹来无妄之灾，但是她的奶奶却是自愿去做村子里的鬼婆，而且这一做是十几年，直到她结婚生子，按照村子里规矩，才不能继续做下去。

    在她奶奶做鬼婆的那十几年里，有不少的村民曾经见到过她奶奶一个人大半夜的坐在土地菩萨庙里，面对着神像，嘴里念念有词的，当时有传言称，她的奶奶是个过阴人，可以与鬼神交流，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村里的人都变得敬畏起了奶奶，而那个时候，奶奶才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

    所以，当时在山里发生了那种事情，也只有她奶奶这种胆子大的人，才最先反应过来。

    谈起她奶奶当时的反应，王璐苗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她说奶奶和平日里一样，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很平静的走到了那具无头尸旁边，轻轻的把尸体高举着木槌的手臂拉了下来，握着对方两只手，很平静的说了一些话。

    王璐苗那个时候也被她母亲抱着走了过去，所以她奶奶说的什么，她都能听清，一开始以为奶奶是在叫唤爷爷的名字，但是仔细一听才发现不是，奶奶是在用一种很怪的语调，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念着一句话，好像咒语一样，

    “回来吧，回来吧，我会让你活过来的……”

    “回来吧，回来吧，我会让你活过来的……”

    ……

    也不知道奶奶当时念了多少遍，她才终于停下，扫了一圈周围傻站着的村民，那些村民顿时如遭电击般，纷纷敬畏的向后退了两步，连抱着自己的母亲，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奶奶当时仍旧是没有跟任何人讲话，一个人蹒跚着走过去，把爷爷那颗被切掉的人头，从几米之外的那个石片底下抱了出来，我当时看了一眼那人头，血肉模糊，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嘴巴还张着，好像临死之前还在呼喊着‘山神’的名字。

    奶奶把爷爷的眼睛合，然后又让父亲去搀着爷爷的尸体，说了一句，‘咱们回家’，我当时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因为我有一种直觉，她说的这句话，似乎并不是跟父亲说的，而是在跟爷爷说。”

    王璐苗说到这儿，顿了顿，端起水杯大口喝了几口，可能觉得不尽兴，又问吴一有没有辣酒，吴一打了个眼色，妖道士立刻去柜子里拿了一瓶，她打开后直接拿起瓶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抹了抹嘴角才继续道，

    “我刚才也跟你们说了，那个大木鼓在村子里是与山神交流的一件神器，整个村子这一件儿，还是祖传下来的。

    所以当时的村长，见到奶奶要把爷爷的尸体带回去，硬着头皮站出来把奶奶拦下，说你们走可以，但拜山神的祭祀还要继续，所以得把爷爷身的那个神鼓留下。”

    “我.靠，这村长有病吧，人家家里都死人了，还拜个鸟的山神，要是拜山神真管用，那人也不会死了！”

    胖子骂咧咧的说道。

    王璐苗看了胖子一眼，悠悠的说道，

    “鼓社节每七年才举行一次，这个祭祀活动在苗.族社会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所以那个村长的举动虽然不怎么仁义，但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奶奶把东西交出去了？”

    胖子道。

    王璐苗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也跟你们说过，苗.人向来认为，一切生灵，在死了之后亡魂都是会寄居到木鼓里面去的，所以我奶奶应该觉得，爷爷的亡魂，也在木鼓里面，所以，她自然不会把爷爷身背着的木鼓交出去。

    她当时站在那里，抱着爷爷的人头，直勾勾的盯着村长，什么话也没说，那么一直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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