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只感觉目眦尽裂，他麾下的勇士像狗一样被一个个射杀。没有真刀真枪的对抗，没有硬碰硬得冲击。无耻，没有一丝一毫的荣誉感。

    在他身边，一百多名老早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此时还能勉强保护战意。但这些人都是百战精兵，对于那些辅兵来说，这种无穷无尽的绝望简直是致命的。如果不是自己态度强硬，恐怕他们已经崩溃了。

    “混蛋，卑鄙无耻的小人！”停下脚步，陈忠怒吼道。但很明显，那些没有任何礼义廉耻的贱人并不在意这些问题。远处传来一阵轰笑声，紧接着，便又是一波箭雨。杀伤并不大，这群懦夫如果是夏人的军队，仅仅是这种糟糕的箭术，便会被人嘲笑到死。可现在，自己居然被这样的一只垃圾队伍杀的走投无路……

    “撤！”怒喝一声，陈忠手持长刀，带着百名精锐隐隐护在最后，而那些辅兵听到这个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向着夜色中的大火炬冲了过去。这种毫无胜利可能的绝望，完全不是这些初上战场的辅兵能够比得了的。坚持到现在，也可以说是他们血脉中夏人的疯狂作祟了。

    但是很可惜，云雀人并没有打算放他们回去。

    黑暗之中，一阵弓矢破风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紧接着，狂奔在最前的几人便应声而倒。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心中最可怕的想法，在远处的夜色之中，传来了一阵令人心悸的马蹄声。鼓点一般的声响，一声声砸在夏人的心中，将他们最后的勇气消磨殆尽。

    “大人，我们的后队……”

    “我已经知道了。”陈忠叹了口气，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刀柄死死地绑在自己的手上：“无论如何，我们今日，都要维护大夏军人的尊严！诸位，唯死战耳！”

    “死战，死战，死战！”

    “夏人还是有点骨气的。”看到一片混沌中的一抹严整方阵，吕二狗不由得点了点头。将短弓放回背后，他抽出长枪，大吼一声：“让那群夏国白痴见识一下，我们云雀人的力量！”

    豪情万丈，但是战术还是猥琐的。他有胆子有能耐玩破阵，他身后的人可不行。任凡老早就告诉过这些士兵，战场上一腔热血会害死人。猥琐一点虽然会受白眼，但能保住自己的命。大家都不傻，咱们是穷人，从来都没被看得起过，无耻点就无耻点，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和任凡有着完全相同的执拗。

    于是，陈忠又一次遇到了疾风暴雨一般的箭矢打击。将飞至面前的两支弩箭砍成碎片，紧接着，他便看到一抹亮色在眼中逐渐变大。快，太快了。陈忠对自己的武艺有些自信，这些年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武力超群的存在。可是这么快的速度，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几乎是下意识，他的手腕上扬，手中长刀与那枪尖撞在了一起。紧接着，一股巨力从胳膊传来，骨头被击碎，整个右臂瞬间低垂下来。而几乎是下一秒，他便被狂奔的战马撞得飞了气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结阵的轻步兵在面对骑兵的时候，除了被虐杀，没有其他的可能。战马的冲击力不是人力能够比拟的。不过夏人的百战精兵也不是等闲之辈，拼死反击之下，任凡看到有两三名骑兵落下战马，生死不知。

    “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从此以后，个人的武勇再无用处。只要有好的战马，就算是一个新兵也能斩杀名将。”成雪琪有些感慨地道。

    “这算是什么，冷兵器时代，个人勇武永远都不可能被忽视。步兵不会被取代，只要有足够严整的阵型，重步兵完全能让骑兵毫无还手之力。况且，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无敌。在火药面前，人人平等。”

    “火药，那是什么？”成雪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完全无视了自家军队被人像狗一样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任凡道。

    “一个设想，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天才，有些超越时代的想法也是正常。”任凡大大咧咧地道，也不管成雪琪的白眼，很是随意地向前挪了几步：“那个谁，看看有没有活的，抓个舌头过来。”

    一名守在任凡身后的叶家亲卫策马前驱，不多时，便拎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跑了回来。

    差点吐出来的任凡急忙挥手，让那白痴把东西扔走。好在已经击溃了最后一点抵抗的吕二狗策马而归，手上还拎着一个挣扎的家伙，让任凡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手底下也不都是笨蛋。

    “大人……不，长官，这个人是夏军的统领，貌似是个校尉。我猜您有些东西需要问他，就留了个活口。”

    “干得漂亮！”看着这个被打得就剩一口气的倒霉夏人，任凡不由得给吕二狗比了个大拇指。和聪明人办事就是方便，至于那个真拎条舌头过来的蠢蛋……不去想这个白痴了，要不自己会气死。

    “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任凡端坐在马上，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小矮子国人一样趾高气昂地道。听到这个年轻到有些稚嫩的声音，陈忠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小孩子一般的敌将，以及他身后的成雪琪。

    “副帅快走！”怒吼一声，毫无预兆地，陈忠骤然暴起，冲向了任凡的方向。周围众人有些慌乱，就连成雪琪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还没等他碰到任凡，从背后便飞来一支长枪瞬间洞穿了陈忠厚实的身躯，凌空将他钉在了地上，就如同一只被穿在竹签上的虾一般，模样凄惨。

    “你们，都先退后。”深吸了口气，任凡从震惊中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有些双目无神的少女，他拉过对方的缰绳，缓缓越过众人：“跟我来。”

    “长官，接下来……”

    “东门西门的夏人有了消息之后再来叫我。”任凡高声喊道。待到拉开了一段距离，他转过头，盯着成雪琪道：“副帅……真是有点预料之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