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兰之所以不穿，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穿麻布白大褂子跟戴裹头白布可是不一样的，这其中预示了穿衣者跟死者的亲疏关系。按照规矩，一般只有儿子跟女儿以及同辈的亲生兄弟姐妹才会穿麻布白大褂子，关系远一层的则戴裹头白布，再远一些的就在鞋面上缝上两块白布条子或者头发上扎根白带子。

    黄淑兰不想穿麻布白大褂子，自然是为了跟柳富康撇开关系，当然，要是柳富康身后留下个万贯家产的话，那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

    “他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二哥没有子女，桃儿跟穗儿可不就是他的亲闺女嘛，这个白大褂子，得穿！”林大头皱着眉头说道。

    “就是，嫂子，你带个头，我们也好跟着啊！”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黄淑兰自知说不过别人，只好满脸不情愿的把麻布白大褂子穿在了身上，临末了，不忘用她那双三角眼狠狠的剜了小女儿一眼。那意思很显然是怪罪她多事。

    柳穗儿自然不会理会她娘的眼神。

    见黄淑兰穿了白大褂子，柳家其他的女人也都跟着穿上了，而姜文虎，作为“孝子”自然也已经穿好了麻布白大褂，头上还缠了一根长长的裹头白布。

    随着林大头一声令下，送汤的队伍开始浩浩荡荡的往村口的十字路口走去。

    送汤的时候村里的大人孩子都会跟着出来看热闹，所以，队伍里的那些女人们也不好意思不吭声，都捂着脸扯着嗓子开始干嚎起来。

    送汤的时候要是不哭，在农村是要被人取笑的，所以，尽管柳富康没留下什么后人，但是送汤的队伍倒是哭的像模像样。至于掉不掉眼泪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到了十字路口，送汤的队伍停下来，这个时候，“孝子”要开始“指路”了。

    姜文虎对这些礼数不是太懂，但也没什么关系，一切有管事儿的林大头在，到了路口，他让姜文虎跟着他念叨着：“爹，上西南，宽广的大路，安心安心！”

    姜文虎喊不出那声“爹”无奈，林大头只好让他喊“二大爷”。

    如此喊了三声之后，林大头烧了纸钱，然后大部队绕另一条道儿回家，这也是有说法的，说是怕逝去亲人的鬼魂会记着路回去，所以，一定要绕一条不同的路来走。

    回去的路上大家就无需再哭了，到了家，送汤的仪式便是结束了，按照村里的规矩，没下葬之前，每顿饭之前都要“送汤”。

    “仁义，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加上二哥也没什么亲人要见了，我看还是尽快下葬吧！”见识了柳家人这些人的面目，林大头也不想继续折腾，而是提议着尽快下葬。

    “我看行，那就明天葬了吧！”林大头这话正中柳家人的下怀，大家纷纷附和着，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那晚上谁来守灵？”安排好了下葬的事情，林大头又发现了新问题。

    按理说，在一般的家庭，守灵这样的事儿都不用他来安排，自有孝子们自己安排，但是柳富康情况特殊，无子无女，孤身一人，所以，这事儿也得由他来张罗。

    “我来吧！”柳穗儿又抢了个先。

    “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儿，一个丫头片子，掺和什么，赶紧跟你娘回家去！”柳仁义崩了一天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开始对着柳穗儿发起了脾气。

    “就是，穗儿，跟娘回家！”听男人这么一说，黄淑兰也赶紧的拉起女儿的手，连拉加拽的把她给拖了出来。

    林大头摇摇头，冷眼看着一大群沉默不语的柳家人。

    “虎子，我看你这好人就当到底，给你二大爷守守灵吧！”见柳家人没有一个吭声的，林大头无奈的看向姜文虎。

    “行！”姜文虎点点头。

    倒不是姜文虎好讲话，没原则，而是穿越到这么一个地方来，没网络，没电视，甚至连小说也没有一本，一点儿生活的乐趣也没有，多了解了解这些乡土民俗倒也是人生一大乐趣，不就是守个夜吗？上大学的时候，他跟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打赌，不还在解剖实验室睡过一夜吗？这有什么的？

    “还是虎子通情达理啊！”林大头也纳着闷儿，姜文虎跟柳仁义吵架的那天，他可是也是在场的，虽然没怎么动手，但也是一顿脸红脖子粗的，最后虎子还气昏过去了，怎么一醒过来就变了性子？难不成真的是气坏了脑子？林大头心里嘀咕着，嘴上却不敢多言，心里只想着赶紧的把事儿干利落了，他拿了钱就算了。

    “不过，仁义，守灵这事儿一个人也干不了，你们几个商量商量，到时候跟虎子替换一下！”林大头又对着柳仁义说道。

    “算了，大头叔，我一个人没问题，我当过兵，命硬着，啥都不怕！”姜文虎宁愿对着一具尸体耗一夜，也不愿意对着柳家这些没人人性的家伙。所以，林大头刚一开口提这事儿，他就给制止了。

    “虎子，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俺们不守啊！”柳仁义一听这话，心里正巴不得呢，赶紧的应承下来，唯恐姜文虎变卦，当然，得了便宜，他却并不承情，嘴上却并不饶人。

    林大头无奈的摇摇头，“虎子，你要是害怕就喊我一声，我就在隔壁。”林大头有些不忍的说着。

    “行嘞，大头叔，您就放心吧！”姜文虎拍着胸脯喊道。心想给二大爷守一夜灵堂赚个古董瓷碗，如果这是交易的话，一点儿不亏！

    安排妥当之后，安排管饭的人家晚饭也准备好了，用箩筐抬到柳富康的老宅子里，大家伙儿就这么站着吃了饭，不是什么喜事儿，所以，大家也就都没喝酒，吃了饭就各自回了家，姜文虎则一个人守在柳富康老人的炕头上。

    窗台上点了煤油灯，炕上支了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些鸡鸭之类的贡品，贡品前面放了个香炉，三支香袅袅的燃着，桌子底下放着个火盆，姜文虎不时的扔几张烧纸进去，又用白纸卷根旱烟放在案板上点着，这么忙碌着，姜文虎倒也没觉得无聊。

    姜文虎有些后悔他“死”的那天没带手表，以至于他现在想看个时间都不方便，乡村的夜晚似乎并城里要长得多，姜文虎烧纸钱，上香，点香烟，三件事情轮番干着，还是感觉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