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达城风云(上)(1/1)
作者:亲亲雪梨
    景暄十三年冬天,达城。

    达城是大虞国边塞城市,与乌兰边界接壤。两年前乌兰内乱,原军部重臣凉氏发动政变,取代了原来的贺氏,成为新一代乌兰王。结果没过多久,北齐又掺和进来,贺氏、凉氏、北齐打做一团,乌兰境内战火不断。如此一来,乌兰原来旧贵族势力土崩瓦解,王公大臣或隐姓埋名,或涌入邻国寻求出路,难民与日俱增。而乌兰新王凉氏对大虞愈发温顺,频频向大虞示好,虽然国内动荡不安,但两国之间的贸易却日益频繁,于是这达城也跟着兴盛起来。虽说大虞依旧是重农轻商,但这达城却是满街店铺林立,经商气氛十分浓厚。

    或许是临近年关的缘故,这个边境小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条街上都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孩子们欢快地窜来窜去。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在人群里,一个身着一袭天青色丝绸长衫,外面披着一件貂皮裘衣,周身并无任何装饰,可从衣着来看,便已经是一身贵气。他对这种集市充满了好奇,显得十分精神,只是看起来单薄了一些,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他的随从,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腊月天气,他却只穿着一身蓝色单衣,腰间束着一条藏青色宽腰带,更显得英姿勃发,丰神俊朗。他仔细地观察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无微不至地呵护着自己的主人。那青衣人见他时刻提防,遂笑着劝道:“已经远离京城了,又没人认得我们,你不必如此紧张。”

    蓝衣人微微欠身,低声道:“是。”

    “都说这大虞近几年一直疲软,可这西南边陲的百姓过得还可以嘛,至少商家年货很足,卖得也不错。那群老头整天瞎嚷嚷,好像大虞明天就要亡国一样,信不信老子回去就毒哑了他们。”青衣人随手摸着一匹布,嘴角向上一斜,笑着说道。

    蓝衣人没有答话,对主人这种不合身份的流氓言行,他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青衣人无奈地笑笑,说:“也罢,你原来就不爱说话,不必勉强自己附和我。”

    蓝衣人略带歉意地说:“还望公子恕罪。”

    “切,你何罪之有?这么说难道是我平日里待你刻薄了?”青衣公子依旧笑着说。

    “哪里哪里。”蓝衣人赶紧急着否定。

    “走,陪我去那个茶馆听听说书的吧,正好进去歇歇脚。”青衣公子一边说,一边阔步向茶馆走去。

    二人走进茶馆,说书先生正讲得慷慨激昂:“这卧龙山的贼寇一个个面目狰狞,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活阎王,一般人谁敢上卧龙山?浦州官府一直贴告示,若有人能取卧龙山匪首龙震天的首级,便赏一千两银子。俗话说呀,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时间,鼓足勇气上卧龙山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可能下山的却寥寥无几。后来还是残月取了龙震天的首级,顺便连二头领、三头领的首级一同给带回来了……”

    “先生,听说这个残月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您怎么知道他就是残月?”一个中年人喝着茶,微笑着问道。

    “说得好!残月确实是来去自如,有《残月》诗为证:

    ‘只影匹马过千境,少年侠骨负盛名。

    缥缈江湖任纵横,谁人不识残月弓。’

    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要数琵瑟山庄;而这琵瑟山庄最厉害的刺客,要数残月;而要说这残月,就不得不说他的独门兵器——残月弓……”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说得有滋有味。

    “你可听说过这‘残月弓’?”青衣公子低声问随从。

    “回公子,属下以前听人说过,也在书上看到过。据说这是前朝皇室流传下来的一把弓,外形极为华美,虽岁月年久,却愈加耐用。相传在西域某地有一种像龙的怪兽,有一位勇士把这个怪兽给杀了,便用它的骨头做了弓臂,用它的筋做了弓弦。然后又在弓臂内侧贴了一层鹿角,在外侧贴了鹿的筋腱,以增强弓的弹力。外面再涂上一层鱼胶,然后在最外面裹上一层黄金蟒皮。单这几样材料就是无价的宝贝了,再说这工期,少则两年,多则四年。若全力开弓,可轻松射出四五十丈远。琵瑟山庄自从得了这弓箭,便一直说要送给天下射术最佳的勇士。以前弓箭第一人金穹将军英年早逝,没能拿到这把弓;如今这把弓送给了一个刺客,据说箭术无双,江湖中无人能敌,这刺客便也因此得名叫‘残月’”。蓝衣人缓缓说道。

    “这把弓还有这么传奇的故事啊?”青衣公子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地听说书先生继续讲。

    “在那个月高风黑的夜晚,残月站在卧龙山顶,端的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他从容不迫地拿出残月弓,那些小喽啰还强作镇定。可是残月只一箭,便正中二头领眉心。那些小喽啰哪里还待得住?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声高喊‘残月来了’,便作鸟兽散了,那残月便轻易地取了卧龙山贼寇的首级。他连夜把首级送到浦州刺史府,自己又从仓库取了一千两白银,潇洒离去。杀掉无恶不作、欺压百姓的龙震天,这残月真可是帮浦州百姓办了一件大好事啊!”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眼角泪光闪闪,似乎是被自己讲的故事给感动了。

    “话说这残月是琵瑟山庄的人,好像这个山庄的杀手还都挺厉害的,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那您说说,这到底是琵瑟山庄厉害,还是宙合门厉害?”一个少年好奇地问道。

    “现在江湖中杀人最厉害的两个帮派,一个是琵瑟山庄,一个便是宙合门。”先生不急不缓地说:“我可不知道这两个帮派哪个更厉害,不过我只说两点:第一,宙合门杀的人,都是朝廷想杀的人;而琵瑟山庄杀的人,都是百姓想杀的人。第二,琵瑟山庄的刺客有男有女,但听说各个容貌出众,阳气十足;可是宙合门呢?你一个大老爷们,愿意加入宙合门吗?”

    在座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众所周知,宙合门练的都是邪门的功夫,若不是宫里的公公,一般人也没有那么多邪火去修炼他们的武功。看周围百姓笑得开心,那两位公子却不自在地笑了笑。

    “听说残月最近在这尚州出没,不知道能不能为尚州百姓做点好事。”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说道。

    一听商人这么说,众人却纷纷干咳了几声,要么赶紧走,要么赶紧岔开话题。青衣公子不明白,又一时找不到别人问,只能干着急。这时他的随从说道:“公子,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客栈休息吧。”

    “陆勋,我只是听过几次残月这个名字,你可知他详细底细?”公子意犹未尽地问道。

    “属下只知道他是琵瑟山庄的顶级刺客,他杀了很多劣迹斑斑的官员,还有江湖上的土匪恶棍,所以就被传得神乎其神了。具体他实力如何,属下还真是不知道。”叫陆勋的蓝衣人低声说道。

    “你觉得他真是坏人吗?琵瑟山庄真如那群老家伙所说,是个杀人如麻的帮派么?你直说无妨,我不会怪罪你。”公子的眼神格外真挚。

    “这个……”陆勋犯难地咬咬嘴唇,说道:“其实属下是敬佩这些侠客的,他们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又来无影去无踪,自由来去江湖间。属下觉得他不是坏人,至少他从来没有滥杀无辜。至于琵瑟山庄,这个门派在江湖中一直很神秘,只见他们留下的书信落款,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山庄中的人。听说他们组织严密,行事低调,一旦败露便会自行了断,绝不会连累同门。所以冲着他们这份义薄云天的豪情,属下也觉得琵瑟山庄并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陆勋低头说道。

    “难得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是个直肠子,你说他们好,他们便好。”公子接着说道:“也是,琵瑟山庄成立这么多年,是杀了朝廷不少人,不过除此之外,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残月也是如此。那帮老头子整天嚷嚷着要除掉他,呵,如果自己不做亏心事,又何必惧怕一个江湖刺客?”公子笑道。

    “我记得江璃也曾上书,说要严惩这样目无法度之人。”陆勋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江璃那个死脑筋……若他不是那么刻板,他还真就是个完人。”青衣公子无奈地说。

    “不管怎么说,听说直指司准备了很多人手,要抓住这个残月,顺便剿灭这个琵瑟山庄。如此一来,他的处境还真是不妙。”陆勋皱眉道。

    “如果我们能赶在直指司那帮家伙之前找到残月就好了,我还真想会会他,如果可能,顺便拜托他杀掉几个人。”青衣公子依旧笑着说,他仰面叹了一口气,面前便浮起一层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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