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饥民难留(1/1)
作者:无马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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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风拨开挡在面前的几名军士,来到高洋马前,凑近了低声对他道:“这十万灾民绝不可留在渤海,否则必死无疑!”高洋闻言吃惊的俯身低声问:“先生为何这样说?”

    慕容风面色凝重,轻声道:“灾民不走,丞相必败”。

    慕容风的这句话,让高洋浑身一震,一时没想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向慕容风的眼中满是疑惑。

    慕容风只好又压低声音解释道:“公子需知,眼下晋阳大战在即,这十万张饥民的嘴,无论在哪一方,都是个极大的拖累:赈之,则必分军粮;不赈,则必生民乱。这些饥民一旦入洛,元修势必投鼠忌器,不敢轻启战端;再不济,至少也可以拖延他一些时日,可若是饥民滞留渤海,这形势便立时逆转了,丞相也会由此陷入两难,如若此时元修出兵,丞相内忧外患之下,焉有胜算?此外,渤海自古盛产盐铁,而不产粮,饥民滞留渤海又岂有生机?那洛阳却是中原腹地,土沃粮丰,去了洛阳,才是他们最好的活路,也是一举两得。”

    经他这一提醒,高洋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些济州饥民,早已成为了帝党与爹爹一系间厮杀博弈的棋子。

    他仔细琢磨着慕容风的话,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两方大战在即,济州却突然冒出十万饥民,这之间莫非真的仅仅只是巧合?再联想起方才在饥民中大肆作恶的廷尉丞那什勒,受兄长急调而至的段叔和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殷州军,以及前日突然潜至将军府的刘景……一股无名的寒意渐渐从高洋心底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隐约的感觉到,似乎有一张由无数或明或暗的势力交织而成的大网,已将他和这十万饥民,还有原本平静的渤海府城困于其中……

    “公子?”马下的慕容风见高洋痴痴坐在马上,脸上神色阴晴变幻,似乎浑然已忘了自己正被百余饥民环视着,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唤道。

    “啊?!先生做甚?”被慕容风这番提醒,高洋才猛的从回过神来,内心却依然在极度的震惊之中。

    慕容风见状只好用眼神示意他环顾一下四周饥民,出言提醒道:“还请公子尽力安拂饥民,使他们速速入洛。”

    闻听此言,高洋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干什么。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强自稳住心神,便又大声对一众黑压压的饥民喊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安静!”“安静!”在众军士的协助呼喝下,现场哭泣跪拜的上百饥民,再次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那名骑在马背上的华服少年,心中揣测着他到底会说些什么。

    “诸位良善,本公子可以做主,让尔等留在渤海,但有一事还需事先言明:尔等应知,渤海土地苦咸,因此自古此地主业便非耕种,而是盐铁;更不消说,现今此地既无荒地亦无余粮,且朝廷既便放赈,也只会赈到济州,断没有将赈济派送到这数百里外的渤海来的道理。我也不瞒大家,现今渤海府仓存粮,也仅能为尔等十万口供应几日之用。尔等若决心要留在渤海,当思量数日之后,又该当如何?难道仍要重陷今日此景?”高洋尽量用最简单直白的话,缓缓的将走与留之间的利害关系向一众饥民讲清,但却是句句紧扣饥民心中的权宜算计,效果远比一般的道理宣讲要好得太多,引得一旁的慕容风不住点头。

    接着,便看高洋手臂猛的一挥,指向西南洛阳方向大声道:“从渤海到京师洛阳,也就五日的行程,脚力快些,三、四日便可到达。洛阳是中原腹地,自上古时起,便是粮物丰足之所。我听说洛阳去年大熟,就连寻常富户家中地窖也是堆满积粮,且前些年洛阳战乱不止,以至附近无主荒地颇多,却土地肥沃,改荒为耕只是朝夕之事。将来无论是在富户家为仆为佃,或是向官府报备自开荒地,都是轻而易举,断不至饿死于野!更何况,洛阳乃是天子所在,当今天子,便是小子的姐夫,为人宽厚,笃爱百姓,所以家父高丞相才调派殷州军千里来援,只为协助尔等尽快迁往洛阳避灾。现在,是去是留,尔等自行定夺!我就在这里,等候尔等决定”。

    这下,灾民中顿时便如同炸了锅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人群渐渐围聚在几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者身边。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名老者被两个小伙子扶着,颤颤的走到高洋面前,跪下道:“二公子,草民等商量出决定了。”

    高洋闻言眉毛微微一挑,看向老者道:“老丈请讲”。

    “公子说得有理,草民们虽苟活于村野,却也都不是荒蛮愚昧之人,这渤海确非农垦之地,公子与丞相能从府仓给草民们挤出数日口粮,对草民们来说已是再生的大恩!方才乡亲们已经决定了,听从丞相的吩咐,去洛阳讨条活路。只是这些人里,还有一些因饥饿伤寒而患了病,草民厚着脸,替他们恳请公子再发善心,赏下些草药,救救草民这些人吧!”说罢,老者颤抖着匍匐于地,带领着众饥民,不住的向高洋叩头。

    “老人家不必如此!”高洋方才劝众饥民时,言语真假掺半,已觉自己心有愧焉,此时又见这老者与众饥民这般言行,顿时不禁脸上一红,急忙应道:“伤患之民定需救治!还请诸位良善放心!”

    他当场对薛无悔道:“还请薛校尉差人去调来殷州军营和府城的郎中大夫,为这些饥民诊治,一应费用,均由我王府承担!”

    薛无悔闻言当即抱拳应下,却又面有难色道:“只是……二公子,小人位卑言轻,这请城内医馆的郎中倒还好说,可调请军中及府城的医官,这……这小人实在是不敢造次”。

    此时却听人群中一直从未说话的高突骑大声叫道:“乐哥儿!这事儿俺能干!俺去,看哪个敢不来!”

    原来,方才高洋与众饥民的一番对话,也令高突骑内心十分激荡,觉得这是有为之举,自己也应出上一把力,而他自小便是这府城中有名的大少,平素又与二公子高洋往来甚密,时常干些淘气使坏的勾当,几年下来,这城中的大小官吏和贵人们,倒鲜有对他不熟的。

    高洋听了他这话,不禁咧嘴一笑道:“我这一忙,竟把你给忘了!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随即便安排一名王府侍卫,带上几名府兵陪着高突骑去了。

    高洋心下再想想,似已无其他需要安排的事宜,便春风得意的坐在马上,看着众人好一番忙碌。

    见此间事了,慕容风这才面有忧色的对高洋道:“公子!眼下诸事已定,公子还是快些回府的好。公子方才这番行事,痛快人心不假,可也着实太过孟浪了。这那什勒大小也是个七品官,还有方才斩掉的这十余兵丁,往大了说,这叫杀官谋反;往小了说,也至少逃不掉一个擅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公子还是赶紧回府,将此间事情禀明夫人,请夫人拿个主意。”

    慕容风的这番话,如当头一盆冷水,将方才还洋洋自得的高洋立即拉回了现实。此时,一阵寒风刮过,想起母亲盛怒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高洋身上不禁猛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忙扭头对剩下的一名王府侍卫交待一声:“你一会骑马,送道豁回去!”

    然后便转头对慕容风道:“先生,咱们回府”。说罢,便调转马头。

    此时早已有府兵牵过马匹,扶着慕容风翻身上马,师徒二人便在几名府兵的拱卫下,打马朝府城方向飞奔而去。